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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精疲力竭。人累到這個地步,連邁步都成問題。她能邁步嗎?她從一大早起就趕路,再沒有遇見村莊,連房屋也再沒有見到。她最初走的是該走的路,後來走的是不該走的路,最後便在完全相似的樹木之間迷了路。她是否靠近了目的地?是否即將到達苦難的終點?她走在痛苦之路上,感到最後一站的疲憊。她會倒斃在路上嗎?此刻,她再也無力往前走了,太陽正在下山,森林變得幽黑,小路消失在青草下面,她感到茫然。
她只有天主。她呼叫起來,無人回答。
她四下看看,看到樹枝中間有一塊空隙,便朝它走過去,突然發現來到了樹林外面。
在她面前有一個像壕溝一樣狹窄的小谷,谷底的石堆中有一條清澈的水流,這時她感到乾渴難忍,便向水流走去,跪下來喝水。
她利用跪下的片刻做祈禱。
她站起來,看看該往哪邊走。
她跨過小溪。
小谷的對岸是一大片看不到邊的、蓋滿短荊棘的高原,高原在溪旁的斜坡上,一望無際。森林是孤獨,高原是曠野。在森林裡,每個灌木叢後面都可能有人。但在高原上,極目望去,什麼也沒有。幾隻小鳥逃遁似地飛進了歐石南叢。
此刻,這位神智恍館的母親,面對無邊的孤寂,兩腿發軟;她彷彿失去了理智,朝這片孤寂拋去奇怪的喊聲:“這裡有人嗎?”
她等待回答。
有人回答了。
這是一個深沉的聲音,它來自天邊,並且陸續引起回聲。它像是雷鳴,要不就是炮聲。這聲音似乎在回答母親,它在說:“有人。”
接著是寂靜。
母親興奮地挺直身體。這裡有人。她現在有人說話了。她剛喝過水,做過祈禱,恢復了體力。她開始爬坡,朝那個巨大而遙遠的聲音的方向走去。
突然間,一座高塔出現在地平線上。它孤零零地立在荒野裡,夕陽將它染成紅色。
它離這裡約一法裡多路。高塔後面是霧濛濛的一大片樹木,這是富熱爾森林。
高塔的位置正是發出隆隆響聲——它彷彿是召喚——的地方。莫非這聲音來自高塔?
米歇爾·弗萊夏來到了高原項上,前面是一馬平川。
她朝高塔走去。
六 形勢
時辰已到。
無情者抓住了殘酷者。
西穆爾丹將朗特納克捏在手中。
這位老保皇黨叛亂分子被困在巢穴裡,顯然無法逃生。西穆爾丹準備將他斬首,在他的地產上,也可以說在他的房產前就地斬首,好讓封建宅邸親眼目睹封建主人掉腦袋,以儆效尤。
因此他派人去富熱爾取斷頭臺,就是剛才我們在路上見到的。
殺掉朗特納克就是殺掉旺代;殺掉旺代就是拯救法蘭西。西穆爾丹毫不猶豫,坦然地履行這殘暴的責任。
看來侯爵已走投無路,西穆爾丹對此很放心,但另一件事卻使他憂心忡忡。戰鬥肯定十分嚴酷,戈萬將指揮戰鬥,而且可能參加戰鬥,因為這位年輕指揮官有士兵的氣質;他肯定會投入這場肉搏。但願他別丟了性命!戈萬!他的孩子!他在世上唯一的愛!在這以前戈萬一直很幸運,然而好運也會感到厭煩的。西穆爾丹在發抖。真是奇怪的命運:他夾在戈萬家族的兩個人之間,他盼望其中一人死去,盼望另一人活下來。
這一炮不僅吵醒了搖籃中的若爾熱特,不僅召喚了處於孤寂深淵中的母親。不知是出於偶然還是瞄準手有意所為,這發警告性炮彈擊中了高塔的二層樓,打穿了掩護那一大挑射擊孔的鐵柵架,將它打掉了一半。被圍困者來不及去修補。
被圍困者原先是在吹噓,其實他們的彈藥不多,處境比圍困者料想的更艱難。如果有足夠的火藥,他們會炸掉圖爾格,與敵人同歸於盡,這是他們的夢想。然而他們的儲備已經用盡,每人只能射擊三十次。長槍、短銃槍、手槍倒是不少,但子彈不多。他們將所有的槍支上好子彈,以便連續發射,但能持續多久呢?既要射擊又要節省子彈,這可是個難題。幸好——不吉利的幸好——戰鬥將主要是肉搏,是用馬刀和匕首的白刃戰。雙方主要是搏鬥而不是相互射擊。雙方將相互劈砍,這正是被圍困者所希望的。
高塔內部似乎難以攻克。在有缺口的那間低矮的大廳裡,朗特納克巧妙地修築了防禦工事,以堵住進口。工事後面是一張長桌,上面擺滿了子彈上膛的兵器:喇叭口火槍、馬槍、短統槍,此外還有馬刀、大斧和匕首。既然無法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