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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沉寂往往比響聲更恐怖。人們相互揪打,能聽見他們在嚇人地喘著大氣,然後是呻吟聲、嘶啞的喘息聲、詛咒聲,然後再次響起雷鳴聲。血流成河,它從缺口流到塔外,在黑暗中滲開。
這一大攤深色的血在草地上發出熱氣。
人們會以為是高塔在流血,會以為這個巨人受了傷。
奇怪的是,塔外幾乎沒有聲音。夜很黑,死亡般的寂靜籠罩著被攻打的堡壘周圍,無論是平原還是森林。塔內是地獄,塔外是墳墓。人們在黑暗中相互殲滅,他們的撞擊聲、射擊聲、呼喊聲、怒吼聲,在巨大的牆壁和圓穹下消失了,聲音缺少足夠的空氣,屠殺之外又加上窒息。塔外幾乎聽不見聲音。那幾個孩子還在睡覺。
戰鬥越加激烈。防禦工事還在抵抗。這種凹角人字形工事是很難攻取的。如果說被圍者在人數上佔劣勢的話,他們在地形上卻佔優勢。突擊隊中死了不少人。隊員們在塔外排成長隊,緩慢地鑽進缺口,像遊蛇鑽洞一樣,愈來愈短。
在槍林彈雨中,戈萬這位冒失的年輕首領也投入了矮廳中的激烈戰鬥。他從未受過傷、因此很自信。
他轉身下命令時,一道火光照亮了他身旁的一張臉。
“西穆爾丹!”他驚呼道,“您來做什麼?”
這人的確是西穆爾丹。西穆爾丹回答說:
“我要呆在你身邊。”
“可是您會送命的!”
“那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裡需要我。不需要您。”
“既然你在這裡,我也呆在這裡。”
“不,老師。”
“是的,孩子。”
西穆爾丹留在戈萬身邊。
在矮廳的磚地上,死屍堆了起來。
防禦工事還沒有被攻破,但人數的懸殊最終會使工事被攻克的。進攻者在明處,被圍困者在暗處。被困者每死一人,進攻者就死十人。然而,進攻者的兵力源源不斷。進攻者在增員,而被圍困者在減員。
十九位被圍困者都藏在被攻打的工事後面。他們有傷亡,至今仍在戰鬥的最多不過十五人。其中最兇猛的、綽號冬唱的那一位遭到了可怕的毀容。他是鬈髮的、矮壯的布列塔尼人,屬於那種矮小而機警的型別。他的一隻眼睛被打爛,下頜被打碎,但他還能走。他摸到螺旋樓梯上,爬上二樓那間房裡,希望能在那裡祈禱、死去。
他靠在射擊孔旁的牆上,想呼吸一下空氣。
在樓下,工事前可怕的殺戮有增無減。在兩次射擊的間隙,西穆爾丹提高嗓門喊道:
“被圍困的人們!為什麼還要流血呢?你們是走投無路了,投降吧!想想我們有四千五百人,你們不過十九人。你們一個人要對付我們二百多人。還是投降吧。”
“別花言巧語了。”德·朗特納克侯爵回答說。
接著是向西穆爾丹射來的二十發子彈。
防禦工事沒有圓穹那麼高,因此被圍困者能夠倚在工事上射擊,因此進攻者也能夠攀越工事。
“朝工事衝鋒!”戈萬喊道,“誰自願去奪工事?”
“我。”拉杜中士說。
十 拉杜
此刻,進攻者們驚呆了。拉杜原是打先鋒過人缺口的,他是第六名,在巴黎營的六人中,四人已經倒下。拉杜喊了一聲“我!”但沒有前進,而是向後轉,低著頭,彎著腰,幾乎在戰士們的雙腿間爬過去,爬回到缺口外面。難道這是逃跑?這樣的人會逃跑嗎?他想幹什麼?
拉杜來到缺口外面,揉擦被煙燻得睜不開的眼睛,彷彿想擺脫恐怖與黑暗。他藉著星光觀察高塔的牆,滿意地點點頭,好像是說:我沒有弄錯。
他曾經注意到爆炸造成了一條深深的裂縫,它從缺口上方一直延伸到二層樓的射擊孔,射擊孔前的鐵柵也被炮彈擊中,有一半散了架,垂了下來,能容一個人鑽進去。
一個人能鑽進去,但能爬上去嗎?能,能順著裂縫爬上去,但必須是隻貓。
拉杜就像一隻貓。他是品德羅斯①所稱作的“靈巧的競技者”。一個人可以是年輕的老兵。拉杜曾經在國民自衛隊裡當過兵,他還不到四十歲。這是位靈巧的赫拉克勒斯②。
①古希臘詩人,以寫競技勝利者頌見長。
②古希臘神話中力大無比的英雄。
拉杜將短槍放在地上,摘下皮製裝備,脫下制服和外衣,將兩支手槍插在腰帶上,將出鞘的馬刀用嘴叼著。手槍的兩個槍托露在腰帶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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