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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頭都懵了,他也是世家子,自然知道被逐出宗族是個什麼下場,悔青了腸子,呆霸王數次闖進保齡侯府去,想給史桂求情還想知道他的下落,可那時他才知道自己實在算不得什麼,沒有姨爹的帖子他連史侯府的門都進不去,幾次下去別說史侯爺,就連侯府大管事都不曾見到,最後還是費了好大得勁才從侯府下人嘴裡買到史桂的下落。薛蟠現在想起保齡侯府的做派,骨頭裡還泛涼,也忒涼薄了,嬌養大的少爺,那府裡上下竟然一致的口氣,咬死了沒有這個人!等他尋遍了京郊,才找到那座史家連同兒子一併舍了的小莊子,精緻不錯房屋齊整的小莊子上空蕩蕩的,竟是一個下人佃戶都無,史桂自己坐在房前的青黃石桌邊,正小心翼翼往給懷裡瘦瘦小小的襁褓喂汁水,不遠角落裡的似是廚下的屋子還往外冒著黑煙,他抬起頭來,臉上一道道的都是黑灰……薛蟠走近前,看著父子倆跟前那碗都能見底的米粥,忽然就酸澀的說不出話來。當時史桂說了句什麼來著,對,當時那人尷尬的摸摸鼻子,還有餘力笑出來,他說:“差點燒了屋子,耗空了米缸,才弄出這一回粥來,誰還加多了。”那時,他用的就是這樣普普通通的青瓷大碗。那一次,薛蟠頭回這樣仔細的端詳那種低劣的碗,就怕抬頭看見那人的笑自己忍不住流下眼淚去。他那時候下定了決心要對這人好,可……第二次仔仔細細去瞧這普通的青瓷海碗,薛蟠把這碗刻進了骨頭裡。那時多蠢呀。開始因著愧疚,對史桂是百般的好,捧著山一樣的金銀眼都不眨的花出去就為了討好那人,那時他知道自個是歡喜史桂的。可日子一久,人又犯渾了,心想著為愧疚已是補償這人許多了,那人也就不該那樣貪心,他都有兒子了難不成還想讓自己不娶妻生子的和個男人過一輩子?便忘了心中的情誼,外面溫順、新鮮的美人有多少呀,對他薛大爺投懷送抱自薦枕蓆的多不勝數,他都這樣對史桂了,史桂也該知足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著他連累他被趕出家族的事,他會讓他們父子安享榮華一輩子的,其餘的,史桂就別得寸進尺了。這樣想著,他把人安排到外面的莊子上,想著好吃好喝供著就是了,想起來時就去看看他們父子,自覺他薛大爺多仗義呀!可他想不到,一個被除了名的大家子,一個連他這個依靠都沒了的人,寄人籬下在別人的莊子上,會受多少刁難多少擠兌,那些不得意才被安排到莊子上的下人僕從對著個沒了爪牙的大家公子,落井下石,欺辱起來更是變本加厲。他也忘了這人曾經地位顯赫,是堂堂侯府的嫡子,就算年少,歷經打擊,骨子裡的傲氣和尊嚴仍是難以消磨的。於是,他踏進久不至的別院時,看見的就是床上形銷骨立幾乎病死的那人和他懷裡安安靜靜睡著的小娃娃。救回來之後,薛蟠即便再怎樣後悔,怎樣誘哄,史桂也沒再開口理過他一回,薛蟠巴巴陪著捧著半年之久,就在他怒急又發落了一群下僕時,窺著別院缺人的情形下,史桂抱著晝哥兒悄悄走了。可薛蟠一顆心掛在個男人身上也著實惹惱了薛姨媽,不知怎的她們竟認為史桂是捲了薛家的、薛蟠的銀錢財物偷跑的,不僅瞞下了史桂的行蹤下落,還派了店鋪裡的夥計截住史桂‘奪回’了薛家財銀——史桂身上唯一的一筆銀錢——賣了史家那個小莊子的銀錢都沒了。薛蟠後來都不敢想他帶著個娃娃是怎麼活下去的,也不敢想當年別院裡那些下人如此大膽欺辱史桂父子倆,這背後有多少是母親和妹妹的意思……薛蟠只知道那時他那顆被豬油蒙了的心才敞亮了,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薛蟠揣著那隻留在薛家別院,從那個小莊子拿過去的,史桂用了好些時候的青瓷碗,從南到北一點點去找人……最後也的確是那隻青瓷碗才讓史桂心軟了些,才讓他願意再看他一眼……再之後,薛蟠都打算著死託著薛姨媽娶妻的意思,過一日是一日的時候:妹妹嫁進了榮府;父親被按了個名頭,母親得了個七品的誥命;忽一日,姨媽害死了母親;忽一日,史家、賈家倒了……薛家也家財散盡,可悲痛過後,他的心卻突地安穩了下來。薛蟠想,就這樣罷,守著史桂和晝哥兒,穩穩當當的快活一輩子也就儘夠本了,至於兒子,薛家的傳承,不是還有薛蝌呢麼,他無嗣,也算是打死馮淵的報應罷。“傻子,想什麼吶?”史桂揉著胳膊進屋來,就看見薛蟠雙手捧著個碗在出神,不由的笑道。薛蟠回神,賤脾氣又上來,嘻嘻笑著湊近前來,一邊連摸帶按的給史桂鬆快筋骨,一面嘿嘿道:“可不是想起來那時因著舊年的官司,衙門雖饒了我的命可也狠勁打了四十大板的時候,你一雙眼睛就跟兔子似的,伺候的我別提多細心了,噯,我說什麼你都答應……”薛蟠砸吧著嘴,像是想到什麼好事兒,臉色猥瑣起來,惹得史桂黑手掐在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