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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上好房子,你行,你得讓咱們家住上好房子。這些話是在夢裡聽到的還是我爺爺親口對我說過的,我記不清楚了,我能夠記得的只是我爺爺經常嘆氣,不喝酒的時候還好,喝了酒就嘆氣,一聲接一聲,像豬哼哼,最後那一句總是這樣:唉,近你媽(我老家罵人的土話)。這話有些無奈,但很傳染人,我經常也隨著他嘟囔一句,唉,近你媽以,關於他是硬漢的說法,我不相信。我覺得我才是硬漢,我會讓我家住上寬敞又漂亮的房子的。於是,我整天琢磨著怎樣才能成為硬漢。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在院子裡挖了一個蘿蔔窖子,他說,想要練出輕功來,就得從窖子裡往外跳,每天挖深一些,當你能從十幾米深的窖子裡跳出來的時候,你就變成燕子李三了。我沒練,我太小了,整天玩兒,沒時間練。
等到長大一些,我爺爺就在我們家衚衕口的那棵法國梧桐上綁了一本書,讓我每天都去打半個小時←說,你什麼時候能把這本書打透,你的拳頭就硬了,可以打死一頭牛。這個任務簡單,我打,我每天都去打半個小時。可是我打了好幾個月也沒打碎幾張紙,倒把自己的拳頭打得起了一層老繭。我著急了,就偷偷用手去摳。我爺爺發現了,我爺爺說,練武不能偷懶。我說,練這玩意兒太麻煩,有沒有直接一招就把人打倒的?我爺爺說,那我教不了你,你跟著黃家老三練摔交去吧。
黃家老三叫黃克,以前是區摔交隊的教練,壯實得像墩子,還喜歡打人,我沒敢去找他。
我去找了王老八,王老八說他曾經得過全市的散打冠軍,拳擊一流。
後來我知道,王老八吹牛不上稅,一吹,全下街颳大風,公牛母偶不敢來下街。
不過,我跟著他練那一年也不白練,棍子那樣的癩漢子,我可以照顧他三個,門牙掉了都沒機會揀。
後來我還是跟著黃克練上了摔交,吃了不少苦。
有一年,街道上的人來找我爸,手裡拿著我爺爺綁在樹上的那本書。街道上的人走了以後,我爸就揍我,用笤帚疙瘩猛掄屁股。我爺爺說,別打孩子了,那是我給他綁的書,我不知道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寫的書。我爸就哭,我爸爸說,咱們家出了個小反革命啊爹。我爺爺說,要不你打我,別打孩子了。我爸說,爹你去街道上解釋吧,我沒臉去。我爺爺就去了街道,回來的時候直樂,哈,能把我怎麼樣?老子是無產階級,我孫子是無產階級的後代,根正苗紅,不反革命。從那以後我就害怕見到那棵樹,一見那棵樹就摸屁股。後來林志揚和王東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拉我去樹下撒尿,得空就撒,直到把那棵樹給尿死。林志揚說,我姐姐也幫忙撒過尿,一天兩泡。我想象著林寶寶露著大屁股在樹下撒尿的情景,心裡直彆扭。
我這裡正胡思亂想,腦袋就被人摸了一下:“大寬,起來見個人。”我哥哥站在我的頭頂上,冷冷地看著我。
我站起來,跟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看上去年齡很大的青年點了一下頭:“是朝陽哥吧?”
孫朝陽伸出雙手按了按我的肩膀:“是,我是孫朝陽,”回頭衝我哥一笑,“你弟弟很結實,是塊好材料。”
我哥點了點頭:“以後還需要朝陽哥多多照應。大寬,揚揚呢?”
林志揚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哥的身後:“一哥,我都安排好了。”
我哥抱了孫朝陽一把:“朝陽哥,你去吧,這兒沒你什麼事兒了。”
孫朝陽伸手拍了拍我哥的後背:“我那邊也安排好了。你忙,我在遠處看著你。”
我哥哥搬起我腳下的紙箱子,往林志揚的懷裡一杵:“去爛木頭他們那邊。”
林志揚往前走了兩步,回頭呲了呲牙:“一哥,你最好離我們近一點兒。”
我推了他一把:“走你的吧。”
我哥反手揮了揮,走到一棵樹下,摸出煙,單手划著火柴,順手把火柴盒丟到地下,用腳一碾,一把推過了三哥:“你們跟著揚揚,我不過去你們別跟人吵吵。”我捏了捏拳頭,感覺很硬,似乎有汗水順著指頭縫滑了出來。爛木頭,上次你把我打進了醫院,這次我要好好收拾你了……爛木頭出手確實夠黑,那天我還沒怎麼反應,胸口就像被一根木樁砸了一下,整個人軟得像是一條被抽去了骨頭的蛇。身上、腦袋上不知道捱了多少腳。等我從塵土裡爬起來的時候,那幫人已經走遠了。我踉蹌著撲到一個西瓜攤上,抓起一把刀就追了上去。結果,爛木頭的脊背開了幾條大口子,我又被打暈在塵土裡……住院的時候,林志揚去找過我,開始還吹牛,後來蔫了,說,老二,暫時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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