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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二老爺對大老爺有什麼看法,穆先生卻對大老爺治病救人的行為給予了中肯的評價。這病如果耽擱一晚上,很可能轉到內臟去,那治起來就更不容易了,事後穆先生就是這麼對大老爺說的。大老爺想了想也覺得好險。
儘管如此,二太太仍然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等她能夠軟綿綿地從炕上爬起來的時候,銀杏谷院裡的一株桃樹已經結果了。
大太太每天至少要來銀杏谷好幾趟,除此之外,她還要照顧已經半年多不出門的老太爺蔣翰雉。老太爺也身體不好,但還是讓杏花攙著來看過二太太,這都是令二太太非常感動的事。
二老爺基本上又恢復了以前的生活規律,晝伏夜出,不同的是半夜裡他都回家看一次二太太,叮囑秀兒要盡心伺候二太太,有時候還會往秀兒的手心裡放一塊柿餅兒,但這樣的時候不多,因為二老爺極少贏錢。
二太太即使在好的時候也很少在蔣家大院裡走動,她不知道保和堂大院裡究竟有多少間房子,有多少四合院子和月拱門,也不知道那些護院和下人們都是住在哪裡。不是因為二太太性情懶惰,實在是她怕聽到有人說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之類的話來,二老爺實在不是一個爭氣的角色。但是,現在大太太的真誠給了她信心,大太太說,妹子,讓秀兒攙著你在大院裡走走,興許就好得快些,你看你身子弱得這個樣,讓我著急。
於是,二太太就讓秀兒半攙半扶地在大院裡四處逛逛,她現在確實很虛弱,以前紅潤光滑的臉蛋已經憔悴了很多。
秀兒說,我們去前面看看,前面熱鬧。秀兒說的是長工房和護院房。進了蔣家大門,左右兩邊的院子裡住著護院的高鷂子他們。
二太太開始有些猶豫,後來想著去看看可能會是很有趣的事,於是就同意了。
她們首先到了長工房,正碰到伙房做午飯,兩個身強力壯的女人正用大笊籬往一隻笸籮裡撈小米乾飯。金黃色的小米乾飯冒出團團熱氣,蒸得兩個女人面紅耳赤。保和堂的長工房每頓飯必須有餑餑或者小米乾飯,農活重的季節還要有熬菜,一般是蘿蔔白菜,多放一些豬油,平時是吃鹹蘿蔔,但飯是任你敞開肚皮吃的。有關蔣家長工乾的是牛馬活吃的是豬狗食的說法,即使在五十年以後的憶苦思甜時,同樣是被我們的長輩徹底否定了的。
黑丫頭正在往瓷盆裡切鹹菜,一抬頭就看到了二太太,趕緊把手裡的活停了。黑丫頭說,二太太來了!語氣很恭敬。
二太太說,散散心,憋在屋子裡難受。二太太有點喜歡黑丫頭,儘管在這之前她極少有機會跟黑丫頭說上話,她感覺黑丫頭誠實。但是,黑丫頭的誠實馬上讓二太太陷入了尷尬至極的境地。
白三哥說,二太太是在趕娘娘廟那天給嚇出來的病,真的是這樣嗎?黑丫頭問。
二太太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是秀兒機靈,給黑丫頭丟個眼色,說,胡說八道,白老三最能胡說八道!又不是光二太太一個人,再說又沒有傷著二太太一根頭髮,有什麼害怕的!
黑丫頭就撓撓頭,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她怕二太太生氣。黑丫頭不是個聰明的姑娘,要不穆先生也許會教她藥理什麼的。這只是後來人們的推測,那時候幾乎沒人聽說有女人行醫的。
黑丫頭的話多多少少地給二太太和秀兒掃了興。秀兒說,二太太,我們去看高鷂子他們練拳腳吧,可好看了。
二太太說,好吧。
於是她們從伙房裡出來了。這期間那兩個撈小米乾飯的人高馬大的中年女人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撈小米乾飯是一件要求精力集中的事,要掌握火候,撈得早了夾生,撈得慢了就成粥了,好的小米乾飯吃在口是粉騰騰的感覺。
長工房的院子很大,東南角貼著圍牆是一排牲口棚,喂著騾子驢和牛,除了東家和白老三之外,沒人知道保和堂到底有多少頭牲口。西邊一排瓦房是長工們睡覺的地方,緊挨著是伙房,東邊是放農具的敞棚。整個院子是打穀場,和保和堂內宅相通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角門,蔣家的長工和牲口不進出保和堂的正門,他們走另外一個門進出,這樣一來,在保和堂大宅圍牆裡邊的長工大院其實是相對獨立的,就像後來國家某個大機關裡下轄的處或所,負責處或所的人叫處長或所長,而蔣家長工房裡負責的人叫帶工的,帶工的基本上全權負責東家田地裡的所有農活,並負責管理所有長工和短工。帶工的必須是莊稼把式,否則無法行使權力,基本條件是必須每樣農活給長工們做出榜樣來。帶工的不等於狗腿子,除了年終時東家給的工錢跟長工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