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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馬河溯流而上,經河口過嶺東到南城寺,再往南過南臺就通往紫荊關了。從玉斗往西進大西溝可達金水口,過黃安嶺通淶源,也可向北過莽水口通張家口,玉斗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也是風水寶地,元朝梁王董資建鎮守玉斗,後為劉伯溫所破,夾氣傷寒而亡,死後葬於玉斗,墓地氣勢森嚴,墓前有石人石馬石羊石象,讓後來的蔣家望塵莫及。
扒開車圍上的布簾,空曠的田野讓二位太太平添了少有的喜悅。這時節,轟轟烈烈的春風已經把山區早春的寒冷掃蕩得四散而逃,溫暖讓所有植物的枝丫上扭出了小小的綠嘴,瞬息之間就會吐綠展葉。再過半個月,莊稼苗將頂出乾燥的地表,一株株擁擠在散發著酸甜泥土味的田地裡,忠心耿耿地等待著莊稼人的檢閱。現在,道旁的野蒿子已經綻綠了,一叢無名無姓的紫色野花擠在石頭縫裡,探頭探腦地觀察著面前忙碌而過的螞蟻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昆蟲,這種花總是開得這麼早。
二太太跳下車來,伸出一隻纖巧的手毫不留情地從石縫中把這束花揪了出來,看著這美麗的紫色花兒,她的一張光鮮美麗的臉龐也笑靨如花了。她用嬌美無限的聲調說,這小紫花有多好看。
但是大太太把二太太的話否定了,她說,你看這邊山坡上那杏花!
於是,在二太太的一聲驚呼之後,紫色小野花拖著纖瘦的根莖跌落在塵埃中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站在騾車旁邊,騾車已經停在了土路上,車把式白老三懷裡抱著長長的形如釣魚竿的皮鞭子,嘴裡咬著一根旱菸鍋子,眼睛貪婪地盯著兩位太太圓碩高聳的胸脯,一涎口水從他樹皮一般粗糙的嘴角像線一般一直垂到地上去,就像蜘蛛絲一樣。
大老爺和高鷂子已經下了大青騾背,跑到坡邊折杏花去了,騾車就停在道上等他們。
在遠看似綠近看卻依舊枯黃的山坡上,正開著一簇簇粉白色的杏花,雲霞般燦爛。二太太就想到她那床緞面被子,不過那上面繡的不是杏花,是喜鵲登梅。這念頭多少有點奇怪。
白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那一涎口水抹掉了,並且用忠厚無比的聲調說,我說大太太還有二太太,你們還是到車上去,要是來一陣風,颳起塵土來就把你們嗆成土驢兒了。
其實,田野裡一直有微風從山谷外緩緩地吹著,已經有些微細的紅色塵埃沾在了她們塗抹著桂花油的髮髻上。於是,大太太對二太太說,我們還是到車上等吧。但是二太太仍然固執地站在那裡沒有動。
這時,大老爺跟高鷂子每人手裡攥著一束鮮豔豔的杏花回來了,他們把杏花分給了大太太和二太太,並且還將幾束插在車圍上。民國六年的大老爺蔣萬齋千真萬確地要比後來色膽包天的男人們更懂得如何討好女人。
白老三又把長鞭甩得一聲脆響,駕著騾車繼續前行,他的響鞭像過年時孩子們放的炮仗一般。白老三就有這本事,他給蔣家趕牲口從來沒有出過岔子,給長工做飯的黑丫頭就喜歡聽他這聲響鞭子。嘿!像過年放炮仗一樣,真響,再來一鞭,三哥!黑丫頭在每次聽到白老三打響鞭之後都這麼說。於是,白老三就掄起胳膊來再甩一個響鞭,然後才把牲口卸了趕到圈裡去。想起黑丫頭,白老三就在心裡把大太太和二太太放到一邊去了。
差不多晌午的時候,大老爺蔣萬齋帶著家眷趕到了南城寺。娘娘廟在西邊的山腳下,紅磚黃瓦,氣勢遠不及東域寺宏偉,但娘娘廟卻歷來香火極旺,每到三月初三,遠近百里的善男信女都來,求娘娘賜子,幾乎是天剛亮的時候,就有人排著隊來上香了。廟祝引導著善男信女磕頭上香,然後,毫不客氣地收了各種佈施。三月初三是南城寺娘娘廟發財的日子。
大太太和二太太是一起在娘娘神像前跪下磕頭上香的,她們一起在心裡真誠地許了願。
大太太許的願是,要是懷了兒子,來年娘娘廟一定給娘娘敬上紅綢二匹,二太太許的願卻是兩隻大肥的活羊。她們在這種莊嚴的時刻都不會想到觀音菩薩是不會吃也不會穿的。
大老爺在兩位太太之後單獨上了香,並且向放在娘娘神像前的一隻柳條笸籮裡投了十塊叮噹響的銀洋。那笸籮裡差不多已經盛滿了銅子和銀洋,甚至還可以看見有幾塊碎銀子。
出了廟門,大家才顧得上看廟會上的買賣和唱戲的。但是,一個打著胡鐵嘴幌子的相面先生把她們喊住了。老先生骨瘦嶙峋,面容枯槁,但一雙黃眼珠子偶然一眨卻精光四射,宛如鷹隼。老先生說,二位太太是求子的吧?還是讓我相一面的好。說了,就將眼皮耷拉下來,依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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