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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對二太太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必著慌。
二太太千篇一律地總要說些感激的話,對此大太太就心裡很不是滋味,說,二妹子,你這是把我們當外人了,一家子人還有什麼謝不謝的。
二太太就不說客氣話了,只說她去長工房和護院房轉了轉,但沒有說自己暈倒的事,也沒提牛旺,說白了牛旺只是個下人,二太太當然不會刻意談論一個下人的。
吃了飯,大老爺去正房裡喝茶了,大太太又拉著二太太敘兩句家常,二太太只是應付,心裡卻直恍惚,甚至一瞬間又想起了牛旺身上那種令她陶醉的味道。
大太太認為二太太是累了,就讓秀兒送二太太回銀杏谷休息。秀兒早就吃完了午飯,正為上午的事提心吊膽,見大太太沒有怪罪,就知道二太太沒有說,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二太太確實覺得有些累,儘管上午她和秀兒只是到了長工房和護院房,但二太太還是想躺下睡覺,或者靜下來想一些自己願意想的事,二太太喜歡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秀兒安置著二太太睡下,那時二老爺正用被子蒙著頭大睡,下面露出兩隻沙棗根一般精瘦的腳柺子,二老爺睡覺的形態體現了他顧頭不顧尾的性格。
秀兒對二太太說,你有什麼事就喊我。
二太太說,你也去廂房那邊歇著吧,我沒事。
秀兒走了,二老爺就醒了,伸了一隻手過來摸二太太,二太太沒有任何興致,就把二老爺的手拿開,說,你看你,大白天的又瞎折騰什麼?
二老爺忽地就把被子掀開了,猛地一翻身坐起來,露著瘦骨嶙峋的胸脯,脖子上青筋凸脹,嘶啞著嗓子喊,大白天就不能親熱嗎?誰看著了,再說管得著嗎?我的老婆,想什麼時候弄就什麼時候弄。
二太太看著二老爺那副急頭白臉的樣子,想著病了這麼長時間,也確實難為了二老爺。但是,她這會兒實實在在地是不願做那種事,就嘆了口氣,很無奈。
二老爺就軟下來了,說,你厭煩我是不是?他的神情很悲觀,甚至有點可憐。
二太太很乾脆地說,沒有,我是你的老婆,有千般不是,我都不會厭煩你,真的,我不會。
二老爺突然把腦袋紮在枕頭上嗚嗚地哭起來,哭得非常傷心。
二太太便坐起來,用手撫弄著二老爺的頭勸他說,你看看,我又沒有說什麼,大男人咋著就哭起來?讓秀兒聽見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二老爺就不哭了,坐起身來一把摟了二太太,臉上的淚水兀自往下流。你不懂,我難道想這個樣子嗎?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看看保和堂裡面誰把我當個人?連使喚丫頭都瞧不起我。二老爺用手背抹了臉上的淚,繼續說,這都怨我嗎!他們從小就看不起我,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我就像個後孃生的,連他們那些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都不如,你說我能幹什麼?說我敗家子,可我沒有拿保和堂的一個大子兒去賭過,從來都沒有。
二太太用手抹著二老爺臉上的淚,幾乎用母親哄孩子一般的口吻說,只要你自己要強,沒有人敢瞧不起你,你還是蔣家的二老爺。
二老爺說,晚了,什麼都晚了。
二太太說,不晚,我去跟大老爺說,讓你跟他一起打理保和堂的產業。
二太太很激動。但是,二老爺態度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重新躺下,依然用被子蒙了頭,繼續睡覺了。二太太也只好躺下,睜著眼睛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二太太的身體是在一個月以後恢復如初的,病時憔悴不堪的臉兒現在已經光滑潤澤起來,眼睛依然明亮,腰身依然如微風擺柳般柔軟,二太太還是以前那個標緻的二太太,在保和堂的大院子裡,惟獨二太太蔣陳氏容貌豔麗出眾,至於大太太相比之下要遜色得多。
這時已經入夏了,地裡的莊稼正茁壯成長,下雨之後,在潮溼而清涼的莊稼地裡能聽到各種作物在成長時發出的劈啪作響的聲音,這是莊稼人的音樂。四外青山蔥綠,彷彿顏色染了一般。大西河日夜奔流,在山岩礫石上撞擊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沿河的官道上,有趕腳的騾隊走過。這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季節。
玉斗的保和堂蔣家終於遇到了大喜之事。大太太蔣周氏懷孕了!蔣周氏起先不想吃飯,並且發生過嘔吐,這時已經有一個月不來潮了,因為以前這種事也有過,所以不敢朝那方面推想。大老爺在明白事情真相後,渾身顫抖,與大太太四目相對,一時無語,意外的驚喜幾乎把他們擊昏了。要知道周氏嫁給大老爺已近十年,一直沒有開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