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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笑了,說,這麼喊習慣了,不好改口。二太太不知道要是管大老爺叫大哥會不會兩個人都覺得不自在?在這之前她是從來沒有這樣喊過的,倒是偶爾管大太太喊過嫂子的。大太太是個很隨意的人。
接下來又說了一些保和堂的其他事,比如北京天津保定的買賣什麼的,其實這些每年三十這天,大老爺二老爺大太太二太太都要聚在老太爺屋裡,由賬房先生許老爺子一筆筆公佈清楚的,收成好的時候,蔣家就拿出一些來給各個部門的師傅夥計發個賞錢。大老爺又給二太太提這些事是因為二太太掌管家務了,常提醒她有好處。
二太太從大老爺那裡出來,又不見了秀兒,這些天秀兒老是跑出去,不曉得幹些什麼。二太太也懶得理她,便自己去拿倉庫的鑰匙開了倉庫,從裡面翻了一包破棉花出來,又量了些粗布,除了做被子之外,二太太決定給官杆兒做身棉衣裳,因為秋天已經來了,冬天也就不遠了。
二太太親自提了棉花粗布到長工房,找了黑丫頭說,這事交給你了,再去找兩個做針線的娘們,做一床被子,一身棉衣裳,給新來的那個孩子,他叫官杆兒,量量他的身子,比著做,別剪小了穿不得。
黑丫頭說,行了,這麼點小事二太太別操心,包在我身上,保準弄得好好的。
二太太從長工房出來,走過角門,看到護院房的院子,就想起牛旺來,她想去看看,又覺得沒個因由,就想到做好的那件白粗布汗衫子。
二太太匆匆忙忙地回到銀杏谷,拿了那件汗衫子又到護院房去,她後悔剛才沒有去看看牛旺是不是出去了。
越是離護院房近了,二太太竟然心跳起來,成了做賊的了!二太太自己罵自己。
二太太來到護院房的院子裡,看到一排溜的五條漢子脫了上衣,倒栽蔥地貼在西房簷下拿大鼎,每人腦後垂下條辮子,拖在地上,像條貓尾巴。高鷂子手裡拿著一根藤條子,在左手上輕輕點打著,兩條腿大八字地叉在那裡,粗言穢語地衝那五個拿大鼎的人發火,他的辮子被革命軍割了之後,至今就這麼披散著,像個沒有苫好的破草棚子。
你們他娘咧個碕的,越來越沒出息,吃起飯來跟豬似的,說起功夫來稀碦一股煙兒,高鷂子背衝著外面,沒看見二太太,只顧在那裡滿嘴髒話地亂罵,連個沙袋子都掄不起來,要是來個匪呀盜呀的,你們怎麼打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保和堂的飯這麼好吃嗎?保和堂的錢這麼好掙嗎?
二太太沒在這五個人當中發現牛旺,就想轉身走了,即便是牛旺在,她又怎麼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這件汗衫子給他呢?這時候,那五條漢子就忍不住發笑,當然不是笑二太太。
高鷂子還是沒有察覺二太太來了,見五個人笑,越發惱怒,不禁破口大罵起來,扯著個碕臉蛋子笑什麼?找捱打嗎?
二太太不敢再聽下去,轉身走出護院房的院子,想想高鷂子這個人雖是粗野了些,可護院房還真得這麼一個人,要不怎麼鎮得住這一杆人,說不好成養虎為患了。
二太太從護院房回來仍然沒看見秀兒,並且一個下午也沒見,直到傍晚吃飯的時候秀兒才慌慌地從外面回來。
二太太問秀兒,到哪兒瘋跑去了?一個後晌都見不著你人影。
秀兒說,去長工房黑丫頭那裡耽擱住了,二太太別生我的氣。
二太太就笑,也不點破她,任由她去伙房那邊用飯去了。二太太早就留意到秀兒的頭上沾著幾片草葉子,就知道這丫頭是沒有呆在屋裡的,何況下午二太太還見過黑丫頭的。
二太太是個生性寬厚的女人,並不過分要求下人和丫頭們做事,特別是秀兒,跟了她五年了,從一個小丫頭長成大姑娘了,姑娘總是有許多碔嗦事,身為女人的二太太哪能不懂呢。
秀兒以後幾天都不出去,除了到二太太屋裡,就一個人紮在東廂房裡不出來。有時候顯出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的樣兒,面色也有些發黃。
二太太問秀兒,你是不是病了?
秀兒說,沒有,什麼毛病都沒有。說了就笑,但笑得很勉強。
二太太也就不多問秀兒了,以後的日子,二太太總是忙些保和堂家務開支等等一些雜事,並不太留意秀兒。
天氣已經涼下來,四處青山蔥綠,長風從遙遠的剪子樑上掃過來,將夏天徹底吹走了。民國六年的秋天,對京西太行山來說是一個沒有收穫的季節。在這之前,農民們將被洪水淤蓋的土地翻了曝曬,田野裡到處可以聞到淤泥的酸臭和腐爛氣息。玉米棵子已經被厚厚的淤泥深深地埋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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