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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點著油燈,秀兒正撅著屁股,腦袋紮在枕頭上,抽抽咽咽地哭得傷心欲絕,見了二太太進來,就把哭聲止了,但披頭散髮,滿面淚痕,很難想象這就是秀兒。
二太太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因為她進來的時候門是半掩著的,孤身女人夜裡是要插門的。二太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秀兒你實說了,天大的事有我呢。
秀兒哇的一聲敞開嗓子大哭,跪在二太太腳下泣不成聲。
二太太見不得這場面,一把將秀兒抱起來,搖了她的肩膀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秀兒。
秀兒哭著說,二太太救我!我不能活了!
二太太越發以為是有男人到屋裡強暴了秀兒,一時責怪自己睡得太死,院子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卻不知道。
秀兒是個孤兒,十年前,大老爺去易州,在道兒上撿的,蔣家的使喚丫頭不是收養的孤兒就是從人市上買的,二太太一直很疼秀兒的。
誰又如此大膽,夜入宅院做出這麼大的事來!二太太想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指問秀兒,是不是大院子裡的?看我不扒他的皮!二太太斷定這種事不會是外面的人做的。
事實上二太太完全估計錯了。秀兒最後告訴二太太,沒有人強暴她,一切都是她自願的,而問題是她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這是一件出乎秀兒意料並且讓她無法解決的事,所以她沒辦法活了,她懇求二太太救她。
二太太問秀兒,那個男人是誰?
秀兒說,我不能告訴你,二太太饒了他吧!說著還是哭。
二太太說,你不告訴我,我又怎麼能給你想辦法?
秀兒沒有辦法,終於鼓著勇氣告訴了二太太,牛旺,這孩子是牛旺的,要罰就罰我,這事不怪他。
二太太的頭像是被誰用棒子擊了一下,暈暈的,半天才回過神來。沒錯,秀兒是說的牛旺,就是那個濃眉大眼的牛旺,就是那個有時讓她夜裡想起來的牛旺,也是那個脫了光屁股跳進大西河的洪水中給她撈梳妝匣的牛旺!這個牛旺原來一直跟秀兒好,並且讓秀兒懷了孩子,這個該死的牛旺!二太太突然覺得難過,並且有點想哭。
那件汗衫子是你給他縫的?過了好一會兒二太太才這樣問秀兒,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一直跟著她的丫頭片子會有這麼好的針線活兒。
秀兒說,是,我用你給我的零花錢買的布。
二太太起先不明白怎麼就跟她做的那件樣式一模一樣,並且都是白色,現在就明白了,只有秀兒看見她做那件汗衫子,她是照樣子學的,並且做工比她的還好。
二太太看著秀兒這副狼狽樣兒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憐,正是這個秀兒,這個形影不離地跟了她五年的秀兒把她心中惟一能在空閒時幻想的東西打碎了。
二太太,救我!只有你能救我!秀兒在二太太腳下跪著不起來。
二太太問秀兒,你讓我怎麼救你?
秀兒說,去求穆先生開副藥,把孩子打掉。
二太太否定了秀兒的提議,我怎麼好去求穆先生開一副打胎的藥?穆先生又怎麼看我?
秀兒說,那咋辦?那咋辦?二太太。
二太太說,只有跟大老爺明說了,看大老爺和大太太怎麼個處置,沒有別的辦法。
秀兒絕望地說,那我只有去死了。
二太太說,這又不是殺人放火的事,我看大老爺也未必就拿你怎麼樣,大不了找個婆家嫁出去。
秀兒不相信,哭著說,不會這麼便宜,保和堂是有家法的,我知道,我會被棍棒打出保和堂的,還有牛旺,高鷂子會打死他的,是我害了他!
二太太想了想說,還有我呢,我替你和牛旺說情總會頂用的,大老爺和大太太也會給我面子。
秀兒還是不放心,央求二太太說,二太太呀,你再幫奴才想想辦法,我這輩子不能報答你,下輩子當牛做馬也還你的情。
二太太說,那我就再想想該怎麼辦,但你要聽話,不可尋死覓活的,要是你自己弄出事來我就不管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秀兒就只有等著的份兒了,就像圈裡等著屠宰的豬。
二太太在苦思冥想之後,沒有找出更好的方案來挽救秀兒,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二太太又重新考慮秀兒提過的方案,找穆先生開藥方打胎。
穆先生聽了二太太的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按說二太太從沒求過老朽,再說你又是東家,老朽怎麼著也得辦,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