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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現在秋水氾濫在我村相當常見,為金公公提供了源源不絕的金錢來源。還有,由於經常注意那道橋構造上的裂痕,知道橋本身接杆的脆弱,金公公可以斷定這道橋對於河水的水平線的些微變動都很敏感,唯一要等待的是天公公和金公公的合作而已。我記得金公公是一個斯文而講理的人,他對基督教有敵意的唯一理由是他開了一個賭局,而我父親極力阻止基督徒賭博,因此他也不得不阻止那些賭徒成為基督徒。
對一個有知識的中國人而言,加入本國思想的傳統主流,不做被剝奪國籍的中國人,是一種自然的願望。我是在中國英文最好的大學畢業的——那又有什麼了不起?我因為幼承父親的庭訓,對儒家經典根柢很好,而我曾把它銘記於心,每一個有學問的中國人,都被期望能銘記孔子在論語中所說的話,它是有學問的人會話的重要部分。但我的書法是可怕的,是中國缺乏教養的人最顯著的標記。我對於中國歷史、中國詩、中國哲學,及中國文學的知識,充滿了漏洞。現在我是在北京,中國文化的中心。我覺得好像一個在劍橋大學一年級的英國學生和他的導師談話一樣。那個導師用煙煙噴他並且喋喋不休地談及斯文字恩、濟慈及霍斯曼。對於這些文學家,那個學生只是一個點頭朋友。一個有才智的小夥子經過這樣會談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到圖書館去讀斯文字恩、濟慈及霍斯曼;這樣他在第二次會談時,才不會顯得那般土氣和無識。這是我們所稱為的真正大學教育正常的程式,透過心與心的關聯,甚或也可以說是由於傳染。我帶著羞恥的心,浸淫於中國文學及哲學的研究。廣大的異教智慧世界向我敞開,真正大學畢業後的教育程式——忘記過去所學的程式——開始。這種程式包括跳出基督教信仰的限制。
外表上我是一個有成就的教師,我在清華大學做得不錯。清華大學是用美國退還的拳亂賠款建立的。這所大學突飛猛進,成為中國最現代及裝置最好的大學之一,而它那時正開始建築一座壯麗的圖書館。它有一位不平凡的中國籍校長及一批本國及美國的好教授,它座落在北京郊外一個從前滿洲王公的花園。但心智上我是笨拙的,而且不善適應。直至那個時候我仍有時被胡適博土友善地目為清教徒。我是一個清教徒,我對一位非基督徒的詩人或學者有和善及友愛的期望。我的體質不適於飲酒,酒可使我眼臉幹閉。至於菸斗,我願為這可靠的精神安慰者永遠辯護。雖然我自稱為異教徒,像羅馬酒神節日這樣的東西,那時仍非我的能力所能理解,至於現在仍是如此。在一種羅馬將領的宴會中,斜倚在臥榻上吃用金盤送上來的一束葡萄,我依然永遠是一個觀察者。至於女人,在清教徒教育中的訓練則有某些益處。當禮拜天我的某些同事去嫖妓,我卻在清華大學主持一班主日學,而清華是一所非基督教大學。一位同僚教授稱我為一個處男,直至結婚時我仍是如此。這是為什麼我這樣喜歡巴黎夜總會的脫衣舞。沒有一個人能像一個好清教徒這般正當地欣賞脫衣舞。
我永不會像大學裡的富家子弟那般文雅和自信,雖然我在後來的日子中學習在男人及女人的社會中安詳、自然,我仍學不會在一個傢伙背上猛烈地一拍的動作。我想這是因為高山的精神永遠離不開我,而我本質上就是來自鄉村的男孩,這是“異教徒”一字語源學的真義。直到現在我仍喜歡穿著襪子在我係辦公室的地毯上行走,視之為生活中最奢侈的享受之一。我以為人的雙腳,即因為上帝為了叫人行走而造成它們,所以是完美的。對於它們,不能再有什麼改良,而穿鞋是一種人類退化的形態。托馬斯·渥爾夫曾在望鄉(Look Homeward)一書中親切地寫,天使腳趾翹起,因為他生來就是如此。有時,晚上在曼哈坦區的街上散步,我因我妻放出一個高聲的呵欠,或突然的、故意的、拖長的尖叫聲而對她很憤慨。因為我雖然在曼哈坦士敏土的行人道上行走,我的眼仍看見山顛末受拘束的太空,我的耳朵仍聽到山泉甜蜜的笑聲,而我並不害怕。
我常想,做一個富家子弟,要文雅,要知道在什麼時候閉嘴,要懂得安靜等待升做官員,真不知道這其中的滋味是怎樣的。因為在中國,做一個學生,就要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我曾看見一位來自官宦家庭的同事,他的出身和前途無可懷疑的是官場。但我來自福建——不是來自上海或北京。我們在整部中國歷史上出產詩人、學者,及美人,但沒有第一級的官吏。
『注:上一代有三位偉大的中國作家來自福建:嚴復,亞當·斯密、孟德斯鳩,及赫背黎的翻譯者;林紓,司各德、狄更斯的翻譯者。關於他,我在上文已曾提及;以及辜鴻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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