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那女孩終於等到電車,跟在人群后湧了進去。頭髮在後半截枯萎成褐色,有些細微的打卷。書包帶勒過的地方,衣服顏色比其他深了一些。天熱,出汗是很平常的。看著她的臉在車廂裡被堵住,我把抱著西瓜的手移換了重心。
高一女生。學校制服。長直髮。以及戴在耳朵上的耳掛。其實一點也不像。我在校外從不穿校服,從不披直髮,從不在夏天還戴耳掛,會熱出痱子的,一定換成耳塞。可如果說她的某些神情在一瞬刺到了我,又有些連自己都覺得肉麻。
但我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回到住處後把西瓜泡在臉盆裡,因為沒有其他可以盛的東西。臉盆很淺,只沒住西瓜的小半,放進去的時候,半盆的水都沒了出來,流得滿地都溼了,水泥的顏色迅速由灰變黑。我想這也只有在外頭才能做,若是在家裡,把木頭地板給淹了,媽媽又要嘮叨。
NeverSummer,EverSummer(3)
想象著西瓜被切開時的味,在地上小坐了一會,抱腿,下巴磕在膝蓋上,於是沒法說話。也沒人能陪著自己說話。昨天吃的桂圓殼忘了扔,空氣還留養尊處優的甜味兒。像在讀高中時的夏天,黏在指上,當時沒有洗乾淨,就留下了永遠的粘膩感。
因為非常不喜歡曬太陽。無論高一,還是高二。暑假裡總是歇在家。吃水果看漫畫,上網和睡覺。等爸爸像搬運工一樣往家裡買西瓜。我操起刀。“喀嚓”,有籽的,無籽的,紅瓤的黃瓤的。上面插著小勺子,像佔領了高地般的勝利。
所有的夏天都得有西瓜相伴,不然意義就不完整了。人心裡的固執應該是遺傳般的敏感,過濾著一切必須的純粹。留下的就是枯燥的春秋冬,從沙漏裡被流向生命之外,成了毫不有趣的餘料。只有剩下的夏天,有西瓜的味道,瀰漫在小片的空氣裡。會不會有誰看見,那是種怎樣的淺紅?
在這外頭住的地方沒有大的菜刀——從不會做菜,三餐都在街上找地方吃,當然不可能買把菜刀。就用小水果刀切。很難動手。一小段一小段地划過去,內部已經碎成一團。成績就是幾片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西瓜,不用在意這些小事,有得吃就行。吃一塊回憶一點。
高一暑假前同宿舍的女生買來西瓜,一樣沒有使的水果刀,6人分吃24塊,在熄燈後偷偷地笑,然後聊天。高二暑假時在朋友家切西瓜,我這一半滿滿的籽,他那一半一顆沒有,這疑問我到現在還沒想通。高三暑假時我已經決定去北京工作,爸爸媽媽卻不知道,還把西瓜最甜的部分留著等我挖走。後來真的走了,看不見他們的無法忍受。
我也在忍受著什麼,像那個等電車的女生一樣,在眉心無可奈何地簇著,卻要儘量不露聲色,以為馬上就能上車,馬上就能回家了。
{說得很傷心的樣子。} {也不至於啊。} {傷心時會哭麼。}
{當然,女生總會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理由傻傻的哭。即便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突然在眼眶上投了毒。}有些非常老而糾纏不休的情話,說著魚和水,流淚不流淚的事。我覺得這真是人類想象豐富的意淫。儘管自己也嘗試過。
哭的時候把臉放在盛水的塑膠盆裡,每次都因為快被嗆死而作罷,在游泳池裡又哭不出來,就沒法去想象眼淚在誕生後就立即被融走的感覺。況且這樣的感覺應該是近乎透明般的優美,也就大抵和“痛哭”之類的沒有干係。
然而夏天的某些,還是存在著宿命般打動人的東西。於是停下來不願意前進,於是坐著一動不動,於是身體在哪裡變得突然尖銳,刺破了一層厚繭,露出還不曾僵死的翅膀,越扇越疼。
在我們還沒那麼容易流淚的時候,夏天卻在這一點上匆匆敗去。三個月裡它常常下雨,小孩子從小就知道了“那是天空在流淚”。我以為這是個最心思豐富的季節,它應該是個女性,應該還很年輕,甚至或許才十幾歲。
下雨讓我感覺天空是很脆弱的,什麼悲傷,什麼無奈,它都承載不了。而此時天地又融為一體,在四荒八合裡迴歸最初。我們本就是從女媧手裡由泥巴點兒變成了直立的小人。身體裡和著水與土。於是站在雨裡,好象找到了自己的宗源。天上,天上的上面,地下,地下的下面,那些都是我們曾經到達過的故鄉麼。
又或者是我們將去的異地呢。
遇見過幾次難忘的雨。平日裡休息時,如果外面在下大雨,感覺就釀出了幸福的蜜,融在意志,一身懶散。有時候爬起來,空氣清得猶如藍色,喧囂與靜懿奇異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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