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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是個50歲上下的寡婦,兩個兒子都在外地,一個讀書一個工作。她靠著接待遊客,提供食宿,賺些錢來補貼家用。房東脾氣好,還很健談,並不覺得柳亦情在這裡會打擾她幹活,反而很樂意跟她說些雲亦的趣事。
柳亦情看著她把鼓風機的木質拉桿一推一抽,隨著手上的動作,側面的鍋底處火苗就一高一低的搖晃著,草木燃燒的清香不斷飄出,而她的故事也隨著嫋嫋的熱氣一個個的講了出來。
講她的兒子小時候抓來蛇卻沒有地方藏,就扔進了這口大鍋裡,等她做飯時一掀鍋,就看見只小青蛇盤在鍋底,當時就嚇得尖叫;講家裡每逢過年都要給男孩子買些鞭炮來玩,兩個孩子不懂事,就把鞭炮放在熱熱的火炕上溫著,怕凍壞了,不想一家人在吃年夜飯的時候,這邊的鞭炮被高溫烘的自燃,一時間噼裡啪啦把被子都點著了,被他們的爸爸一頓棒揍;講孩子們如何爭氣,講她每天的勞作,也講到了她早逝的丈夫。
柳亦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房東敘述時給她的感覺。那樣溫柔的回憶,彷彿這個人還活生生的在她身邊,可是房東卻又清楚的知道那個人早已不能陪著她看日出日落,看院子裡那顆棗樹今年又收穫了多少。那樣的感覺,似乎是……銘記,但不悲傷。
柳亦情突然間瘋狂的羨慕她,羨慕她竟然可以這樣平靜的回憶過去的苦澀和甜蜜。
她想念,卻不敢回想她最幸福的那短短的十年,時間長了,彷彿美好的回憶都變得遙遠,就好像從不曾發生。而痛苦的,更不敢回憶,可卻又,偏偏忘不掉。
“我們家老頭,也是命啊。那年莊稼收成不好,他就尋思著去水庫釣魚回來,自己吃或者賣,都是好的。誰想到,一頭栽進去就再也沒上來。”房東朝門那邊指了指,“就是這前面那個大水庫,我們平時洗衣服的地方。”
“現在……還在那邊洗衣服嗎?”柳亦情忍不住問道。
“對呀,咱們雲亦只有這個水庫供著水,多少年一直在那兒。”房東顯然理解了柳亦情問話的意思,她的語氣平靜,卻深深的震撼了柳亦情的心,“他是走了,可是活著的人還是得往前看啊,難道還能一輩子過不去這個坎兒嗎?”
房東起身開啟鍋蓋,細心的盛出做好的菜,又利索的開始將下一道菜的材料放到鍋裡。柳亦情坐在一旁,看著房東臉上淡淡的笑意,在氤氳散出來的蒸氣,有些恍惚。
宋子航今天跟她說:即使再沒有工匠過來修補,卻依然能夠堅固的立在這裡。
而現在,這位樸實的村婦,也說:活著的人還是得往前看啊。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裹足不前呢?絲毫不敢碰觸的傷疤,被她過分的隱藏,是不是總也沒有癒合的可能了?
十年的躲避,她有多久,沒去回想那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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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級,是她永遠不願回憶起的時光,因為只要一想,腦中瘋狂旋轉的畫面,就只有白色的雪,和紅色的血。
那年的冬天來的很早,大雪更是反常的一場接著一場,一場大過一場。可是那個時候的她,卻高興的很。
因為她特別的喜歡雪,喜歡它的純白色,它的軟軟涼涼。而且爸爸說,她是在下雪的季節出生,落地時不像其他嬰兒那樣又紅又皺,透著漂亮的嫩白色,爸爸的第一反應是,他得了個白雪公主一樣的女兒。
於是她更加喜歡雪。
在連續下了4場雪之後,D城的交通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各個學校都通知這天上完上午的課,就放假三天。前一天晚上爸爸答應陪她和宋伯伯全家一起滑雪場玩兒,要知道爸爸的工作非常忙,平日裡頂多是抽空跟她在樓下的院子裡玩個十幾分鍾,可這次特意抽了時間要帶她去滑雪場,她開心到上午課都聽不進去。終於盼到放學鈴響,她第一個衝出教室。
因為路況實在太差,學校正門口又是一個比較長的坡道,所以沒有車子上的來,學生們都慢慢走下長長的下坡路到下面的停車場找自己的家長。柳亦情乖乖的帶著圍巾手套在校門口等待,爸爸囑咐過她不要自己下去,怕她摔跤,所以她就在這裡等著。
前面不時有學生滑倒,好在雪厚而鬆軟,他們又嘻嘻哈哈的站起來繼續走,柳亦情看著,等著,直到校門口只剩下她一個人。本來已經停下的雪,又飄了起來,她不時伸出帶著毛茸茸手套的小手拍掉帽子上和肩膀上的積雪。可是隨著時間的延長,她的腳漸漸麻了。
爸爸是不是忘記上來接她了啊?那個時候小孩子是沒有手機的,所以她也聯絡不到爸爸。咬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