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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寬真的喝高了,連說話都口齒不清了:“誰說我不是誠心,我就是誠心!可到了最後,我捨不得,我什麼都沒了,怎麼能再忘記?”
什麼都沒了,怎麼還能再忘記?
但他是真的,真的下了決心,決心忘記。把有關她的一切,哪怕,再美,再好,也要忘記。
一輩子這樣久,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記得她的痛。
所以他,寧可忘記。
他沒有走進床邊去,隔得遠也能看得到她臉上隱約有淚痕,是哭過才睡著的。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把那文書放在床頭櫃上,沒有等她醒來。他沒有勇氣,他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後悔。就像那天一樣,他一直對自己說,算了吧,就這樣吧。可是事到臨頭,他卻後悔了,因為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他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很想俯身親一親她,最後一次,但終究沒有動,只怕驚醒了她,更怕自己會後悔,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要放手這樣難,他好容易下了決心,所以很快就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一看,她的臉大半陷在雪白的枕頭裡,只能看到隱約的輪廓,再過幾年,他只怕連這一眼都會忘了,忘了她是什麼樣子,有多美,連記憶都吝嗇。
守守到中午才醒,她吃的中藥有鎮定安神的作用,所以誰的很沉。
太陽光正好,灑在床前的地毯上,一剎那她有積分恍惚,彷彿曾做過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翻了個身,有些惺忪地拿起床頭放著的小鐘看時間,鐘座底下卻壓著一張紙。她把那張紙抽出來,原來是離婚協議書,紀南方已經簽了名。
有那麼幾秒鐘,她大腦一片空白,彷彿什麼都沒有想,也彷彿什麼都想不了。
她怔怔看著那個簽名,很少看到他簽名,偶爾會看他籤支票,都是龍鳳鳳舞。但協議書最後的簽名很端正,幾乎是一筆一畫。其實他們孩提時代都曾下工夫臨帖,守守自己的底子很好,到如今她仍可以寫一首漂亮的臺閣體小楷。
她把協議書放下,給紀南方打電話,他的手機關機了,然後她又給陳卓爾打電話,陳卓爾人在國外,接到她的電話很意外,問:“守守?什麼事?”
“沒。。沒事。”她東扯西拉地說了幾句閒話,就把電話掛了。
就算找著紀南方她也沒有什麼話要說,她頹然地把那份離婚協議看了一遍,其實他們也沒什麼財產分割,聯名戶頭下就一套房子,還有些股票存款,都留給她了。
盛開親自同司機一起來接她,很難得葉裕恆也在家裡。這陣子守守一直不大跟父親講話,彷彿是賭氣。但盛開說:“你父親昨天跟南方談了一次,同意你們離婚。”
她不知道紀南方是怎麼說服雙方的長輩,但他總有他的辦法。守守沉默著不說話,坐在沙發裡,好像很小的時候,她不過三四歲。那時父親差不多每個月會從廣州回來一趟,每次她被保姆帶下樓,很規矩地坐在沙發裡,陪爸爸說話,起先是比較拘束,過一會兒玩熟了,她就會趴到爸爸的背上去,讓他揹著自己在屋子裡團團轉。
悠忽之間,二十年已經這樣過去了。
盛開上樓去換衣服,葉裕恆叫了一聲她的乳名,守守有點茫然地看著他,葉裕恆的樣子顯得很疲倦,他說:“昨天南方來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請我不要責備你。守守,其實爸爸就算偶爾不贊成你的一些想法,但從來沒有怪過你。這世上沒有想讓自己做子女不幸福的父母。爸爸不管怎麼樣,都是想要你過得好。我跟你媽媽商量過了,如果你跟南方在一起不合適,就離了吧。”
她眼眶發熱,但是沒有哭,仍舊沉默低著頭。
“守守,我知道有些事情,爸爸卻好似處理得不夠妥當,說實話,當年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很擔心。可是你們兩個堅持要結婚,南方又向我保證過,會好好待你,我以為他做得到。昨天他來跟我道歉,我說你道歉又有什麼用呢,你如果要道歉,去跟守守道歉吧。”
葉裕恆很停了,他顯得心力交瘁:“你們如今鬧成這樣,南方從來沒在我們面前說過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你對南方的態度有問題。但我也知道,這種事勉強不來,既然你們兩個決定了,我們做父母的,又能有什麼別的辦法?爸爸不會阻攔你什麼,爸爸只希望你能鄭重考慮。”
她一直沒見紀南方,後來她打電話給他,他正在做復鍵,她說:“我簽字了。”
他有幾秒鐘沒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彷彿在等待什麼,聽筒裡十分安靜,她幾乎連他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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