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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小人一定改過。”錢鄉約喜出望外,激起向善之心,“小人若再犯錯,情願死在大人筆下。”
聽見這話,湯斌自然安慰,因而對何小二也網開一面,“你要想法子找到你兄弟,”他對何老大說,“叫他出來投案。本道治民,重感化不重刑罰,只要他能洗心革面,我一定饒他。倘或執迷不悟,一旦被捕,我就不能不依律例辦理,叫他休得自誤。”
這一樁可以叫人破家喪命的“逃人”大案,湯斌就如此作了了斷,看案的老百姓,自然覺得這位青天大人,仁厚過人;但也有人批評湯斌根本不懂律例,是非不分,懲罰不明,太便宜了惡人。
“糊塗官結的糊塗案。”仲傳武冷笑著對他的同事說,“我就在這一案上要他的好看!”
仲傳武想了極惡毒的一計,但尚未來得及施展,湯斌已經得到馬呈祥的密函指點,特地把所有的書辦都召集起來,有所訓誡。
“莫武成一案,似乎結得太容易;對何小二、錢鄉約,我似乎顯得姑息。你們可是這樣的想法?”
“不敢!”仲傳武答道:“大人飽讀詩書,小人等豈敢妄測高深!”
“話不是這麼說,”湯斌指著胸說,“一個人立身處世,全在方寸之間,要有主宰;凡事不肯用心,如何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敷衍長官的面子,大家都唯唯稱是。
“我以前說過,當官治民,我重教化,不重刑罰。”湯斌說到這裡,突然一轉,“我且問你們,你們知道不知道,莫武成一案,我為何不願深究?錢鄉約、何小二應得之罪甚重,我為何姑息?”
仲傳武聽這話有深意,而且問到這點,見得湯斌不是“湖塗官”;然則,有意寬縱,是不是放交情呢?俗語道得好,“行得春風有夏雨”,如果湯斌清廉其名,表裡不符,不要錢只是“不要小的要大的,不要明的要暗的”,說這話的意思是,已行春風,思得夏雨,那事情就好辦了。
於是件傳武踏上兩步,陪著笑說:“大人有話,儘管吩咐。”
看他那詭秘卑諂的神情,湯斌恍然大悟,此輩錯會了意思;與今天召集他們來談話的原意,恰好相反。這就太糟糕了!
因此,他把臉色沉了下來,“我的為人,你們自然不能深知,也無法深問,只向場本去打聽好了。你們如果錯看了我,便是自逢其禍!”湯斌停了一下又說:“莫武成一案,我不願深究,是給你們一條自新之路。一深究,你們之中必定有人首級不保。不教而誅,我所不忍,亦非與人為善之道。從今天起,你們要好好想一想,流寇的慘無人道,都是你們所親見的,老百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才有蘇息的機會,你們本鄉本土的人,還不能體恤鄉里,而要作威作福,試問天良何在?“
這幾句話,擊中了人心深處!書辦只是相沿已久的不良制度,有時逼得他們不能不舞文弄墨,無弊生弊,論起本心,畢竟有天良未泯的,想起自己親友受流寇茶毒,大軍騷擾,輾轉溝壑,哀呼求死的慘狀,不由得滿臉慚愧地把頭低了下去。
但是“惡性重大”的“文武兩判官”,卻是無動於衷,看到有些同事的神色,暗暗叫聲“不好”,這樣下去,盡為湯斌所用,“做事”就不方便了!這非得想辦法阻止不可。
“最後我還有句話,”湯斌看著張桂文,意味深長地問:“莫武成的刑傷,不會變重,以致死在監中吧!”
這一點,張桂文和仲傳武,都暗吃一驚,仲傳武所說的,“就在這件案子上,要他的好看”,就是準備把莫武成整死了,報個刑傷畢命,這樣湯斌就會擔個極大的處分,重則革職,輕則降官,總而言之,潼關道是幹不成了。
不想湯斌受了馬呈祥的指點,已有防備。張桂文看這樣子,此計不成,自己知趣為妙,於是擔保不會有此情事,否則任憑治罪。
“好!”湯斌點點頭,“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
第二天湯斌請地方紳士吃飯。禮節周到隆重,特下全帖;但餚撰極其簡陋,六菜一湯,倒有一半是素菜。
這班紳士對於湯斌的來歷、性情以及居官之道,早已聽得多了,敬仰如天人的固然不少,但也有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的;同州知府馬呈祥,算得是肯為地方做事的好官了,而比起湯斌來,似乎還差得遠;他們不大相信,天底下會有如湯斌那樣子的地方官!
因此,接到他的請柬,有些人不免惴惴然,認為“會無好會,宴無好宴”,說不定這頓酒吃下來,湯斌會有些什麼暗示;譬如宣佈老太爺在河南睢州做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