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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某人初報不指出是盜,就是諱盜,應該革職。”
“那時真兇還沒有抓到,所以原報‘是仇是盜,尚待搞問’,似乎沒有錯。”
“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趙書辦立刻頂了過去,“成例俱在,還有什麼話說?”
“例案不止這一件,可以不可以引用別的例案;從輕處分?”
趙書辦把那個頭搖得博浪鼓似地:“李老爺,”他將手一指,“例案都在那裡,你自己去找好了。”
一聽這話,李郎中氣餒了,一屋子的檔案,堆得碰到天花板,到哪裡去找?於是再低聲下氣地商量,“這陸隴其是清官,能保全總要保全他。趙先生,你說是不是呢?”
不提清官還好,提到清官“趙先生”越發有氣,心裡在說:天下都是清官,叫我喝西北風?於是冷笑一聲,撇著嘴說:“清官值幾個錢一斤?”
部文到了江寧,慕天顏委了一員“摘印官”到嘉定;老百姓憤無所洩,幾乎要揍那“摘印官”,虧得陸隴其親自出面彈壓,才沒有鬧出不可收拾的亂子來。
陸隴其的移交隨時可辦,因為庫存和帳目清清楚楚;交了印信,僱好一隻船,把他自己的幾箱書,和他太太的一架用熟了的織機先搬了上去,然後坐轎到碼頭上船。
嘉定的老百姓家家跪香,有的痛哭失聲,有的“攀轅”——拉住轎槓不放,口口聲聲只喊:“青天大老爺走不得!”害得陸太太在轎子裡把眼睛都哭腫了。
陸隴其家住平湖。他家的始祖就是唐朝的名臣陸蟄,一部《陸宣公奏議》,為千古循吏,奉為金科玉律。陸家在嘉興、平湖一帶是巨族,雖在明朝嘉靖年間,出過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那樣的佞臣,但耕讀家風,世世不替;陸隴其對一官得失,毫不在意,只覺得不能為百姓多做點事,是一遺憾。但得有這個機會,回家侍奉高堂雙親,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所以回到平湖,絲毫不見罷官歸裡的失意之態。
侍親讀書的清閒日子,過不了多久;當地的縣令親自登門拜訪,直道來意,是奉旨徵召入京,應試博學弘儒;舉薦他的是二部主事吳源起,說他“理學人程朱之寶室,文章登韓柳之堂”;又說他“理學純深,文行無愧。”陸隴其自然有知己之感。
但是,老父年邁多病,做兒子的深伯承歡之日無多,因而堅決辭謝。最後讓老太爺知道了,教訓兒子:方在壯年,正是出力報國救民的時候,何可自鳴清高?他問:“你可記得朱子答曾無疑的話?”
陸隴其怎麼不記得?隨即琅琅背誦:“‘孝悌忠信,雖只是此一事,然須見得天下義理,表裡通透,則此孝悌忠信,方是活物。如其不然,便是個死地孝悌忠信,雖能持守終身,不致失墜,亦不免但為鄉曲之常人。’”
“我如何願你為鄉曲之常人?”陸老太爺接著他的話說,“你如果只知報國之日長,待親之日短,便是死守著一個孝字的表面;與忠信不相干。只為你盡孝,倒像是我耽誤了你報國救民的機會。你須推我之心為心,勉為好官,豈不就是盡了孝了?‘孝悌忠信,表裡通透’原須如此講法才是!”
陸隴其原知該如此講,只是一片孺慕,不忍遠離。此刻聽得這一番庭訓,再要依戀不捨,反倒是不孝了。因而接受徵辟,輕車簡裝,取道山東,由陸路進京。
在旅途中,他就打算了不知多少遍了;一到京師,第一個要見的人是湯斌!
應徵博學弘儒的,多的是貧士,大都住在廟裡。等到每月致送銀米的恩詔一下,文酒之會,大為風行,但也有少數人,依然故我,在古廟裡守著青氈青燈,刻苦用功,希望在此數百年難逢的盛典中,一顯身手,博取高第。
最特別的是這麼一個人,他既不參與文酒之會,也不是打算博取高第,他有他的一套平生志業所在的常課,要把他在改朝換代、天翻地覆的浩劫中,所見所聞的忠臣烈士、義夫節婦的可歌可泣的事蹟,忠實地記錄下來。所以一個人住在古廟裡,筆不停揮,寫的卻是《明史稿》。
他就是陸隴其所渴望一見的湯斌。像陸隴其一樣,他也是中過進士,做過地方官,又被薦舉,奉召到京的。陸隴其今年四十九,湯斌比他只大三歲,但科名卻早了十八年,一個是順治九年的翰林,一個是康熙九年的進士。所以陸隴其稱他為“老前輩”,而他,雖是初次見面,卻很親熱地稱陸隴其的號:“稼書!”
在座的還有個萬斯同,史學的造詣,極其精深。湯陸二人則都是理學家,但途徑不同;陸隴其篤守程、朱,而湯斌的理學出於由陸象山而來的王陽明。朱、陸各成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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