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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冷淡起來。她只是努力於超自然的世界的追求,對一切社會事業表示嫌惡仿惶,她所認識的,只有精神世界。因此,對於生命,她也就不能獲得一種正確的瞭解,而沉緬於各種唯心的說明之中,處處表示了她的不可解決的矛盾。”“但由於自然界的陶醉,母愛的浸潤,她卻感到了偉大的'宇宙的愛'的存在。她對於社會的失望,人間的隔膜,縱使表示了極端的煩惱,可是,這一切,都被'宇宙的愛'與'母性的愛'的力量抑壓了,征服了。所以,她的思想,即使陷於悲觀傷感,卻還不至於頹廢,失望。”冰心所以沒有失望,是因為她那時期手裡有一面“愛”的旗幟,是“愛的哲學”給了她希望和光明。
陳西瀅對冰心早期的小說曾有一句著名的評論:“(超人》裡大部分的小說,一望而知是一個沒有出過學校門的聰明女子的作品,人物和情節都離實際太遠了。”(《西瀅閒話》)這句話切中了冰心小說的弱點。這主要是因為作者優裕的生活,限制了她的生活視野。但不管怎樣,她的“問題小說”是當時中國社會現實的反映,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也都是那個以“狂人”為首的激流勇進的隊伍裡的成員,他們不同的聲音,或強或弱地也都匯入了時代的吶喊;揭露了一些社會矛盾,反映出對封建勢力的不滿,尤其表現了知識分子的苦悶和對人生的探索、追求。
當中國曆史穿過風雨跋涉到1931年的時候,苦難的大地不斷成長出新的因素。自然,冰心不僅聽到炮聲和呻吟,也看到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群。於是她那“愛的哲學”裡,萌生出叛逆的成分。就在這一年,冰心寫出了另一篇小說《分》。這是她的又一篇代表作,標誌著她創作的新高度,是她創作生活中第一個分水嶺。
《分》具有幾分童話色彩,它寫兩個剛降生的嬰兒(他們都會說話,都有成人的思想,又有天真稚童的性格),透過他們的對話,對比,表現了不同家庭(一個是教授的兒子,一個是屠戶的兒子)不同的境遇和不同的前途,表達了作者對勞苦大眾深摯的愛與同情。當他們剛到人間的時候,在醫院睡一樣的床,穿一樣的衣,一俟離開那裡,這兩個小小的新生命便從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階級,並開始了不同的奮鬥。那屠夫的兒子有著自己的驕傲,他認為“我父親很窮,是個屠戶,宰豬的。……宰豬的!多痛快,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大了,也學我父親,宰豬,——不但宰豬,也宰那些豬一般的盡吃不做的人!”他還對那教授的兒子說:“你將永遠是花房裡的一盆小花,風雨不侵的在劃一的溫度之下,嬌嫩的開放著。我呢,是道旁的小草。人們的踐踏和狂風暴雨,我都須忍受。你從玻璃窗裡,遙遙的外望,也許會可憐我。然而在我的頭上,有無限闊大的天空;在我的四周,有呼吸不盡的空氣。有自由的蝴蝶和蟋蟀在我的旁邊歌唱飛翔。我的勇敢的卑微的同伴,是燒不盡割不完的。在人們腳下,青青的點綴遍了全世界!”
從《分》發表之後,冰心又寫了《冬兒姑娘》、《我們太太的客廳》等等,這些小說都顯示出更深的社會內容,大異於以前的作品,這無疑是冰心的成熟和進步。冰心在她的《自述》裡曾寫道:
我覺得我如同一個賣花的老者,挑著早春的淡弱的花朵,歇 擔在途中。在我喘息揮汗之頃,我看見許多少年精壯的園丁,滿 挑著鮮豔的花,蔥綠的草,和紅熟的果兒,從我面前如飛的過去。 我看著只有驚訝,只有豔羨,只有悲哀。然而我仍想努力!我知 道我的弱點,也知道我的長處。我不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也沒有 噴溢的情感,然而我有堅定的信仰和深厚的同情。在平凡的小小 的事物上,我仍寶貴著自己的一方園地。我要裁下平凡的小小的 花,給平凡的人看!
每個作家,企圖描寫什麼,都必須有他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的感受和認識。關於小說創作,冰心曾多次說:“我所寫的社會問題,還不是我從未接觸過的工人農民中的問題,而是我自己周圍社會生活中的問題……在這些小說裡,給予他們的就只是灰色的陰暗的結局,問題中的主人翁,個個是消沉下去,憔悴了下去,抑鬱了下去。我沒有給他們以一線光明的希望!理由是:我不是身當其境的人,就還不會焦思苦想出死中求生的辦法,而在我自己還沒有找到反帝反封建的主力軍——工農大眾,而堅決和他們結合之前,這一線光明我是指不出來的!那時,我還沒有體會到這一些,我只想把我所看到聽到的種種問題,用小說的形式寫出來。”(《從“五四”到“四五”》)這是冰心十分合乎實際而又十分誠懇的自白。當然,描寫自己熟悉的人群及其生活,就是一位誠實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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