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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魄:一排四口大熱鹽鍋,每口鍋的直徑都在二米半左右,日夜不斷地翻滾著大白泡。那舀鹽水的大木構,起鹽的大鐵鏟,都不是一般人舉得起,使得動的。灶匠從頭至腳被煙燻得漆黑,尤其是臉,烏黑一團,只看得出兩個白眼珠,骨瘦如柴,鬼怪一般。鹽灶砌得很低,幾與地平,灶匠添鹽水的時候,萬一被煤煙和水蒸汽迷糊了眼睛,就有失足跌下沸騰著白色溶液的鹽鍋的危險,起鹽的時候更是艱險,要把達幾百度高溫的熾紅的巨大鹽抉從大鍋裡撬出來,抬到地上逐漸冷卻。羅淑熟悉這可怖的灶房,熟悉在這裡幹活的人們,聽過鹽工掉進鹽鍋被燙死的故事。
羅淑的母親收留了一個老乞婆的女兒,給羅淑作丫頭,取名玉姑娘。老乞婆住在沱江邊無主的荒墳山上一個洞穴裡。江邊有許多這樣的洞穴,相傳是古時候流放的犯人來開採鹽井時居住的。羅淑和玉姑娘時常穿過沒膝的蓬蒿,去給老乞婆送吃食。老乞婆就是《井工》中老瓜孃的原型。那玉姑娘長得小巧白淨,尖鼻子薄嘴唇,比羅淑大兩三歲。她乖巧伶俐,是個厲害姑娘,帶著羅淑到處轉,講了許多故事給她聽。日後她做了羅淑小兄弟世澤的情人,。世澤背棄她娶了一位闊小姐,她大鬧婚堂,最後委委屈屈做了世澤的妾。不過那已是後話了。
羅樹屏是個白皙瘦弱的人,不善理財,嗜鴉片,家業一天天敗落下來。他索性把志趣放在讀書上,生意委給賬房先生。雖然住在偏僻的鄉間,他卻非常關心天下大事,家中常年訂著《民報》、《神州日報》、《民主報》等報紙,家中的孩子時常翻來亂看。
搬到鄉下的當年,羅樹屏和鄰近的灶戶共同辦了個家塾,課讀子弟。當然教的都是經史子集之類。這時辛亥革命已經把新思想帶給了青年人,孫中山成了他們的偶像。大家都不愛讀古書,都想學孫中山去學醫,到外國去,學點實實在在能救國救民的東西。這時灶戶的子弟中已經有了留學日本的人,也有到成都去上新式學堂的人,這對青年人是股很強的衝擊波。首先是羅淑十三歲的哥哥世安在同窗帶動下,宣佈他要學醫。聽說德國的醫學最發達,而德國西門子電機廠在成都辦有德文學校,畢業後保送德國,他執意要去。羅樹屏深喜兒子有志氣,馬上就答應了。
誰知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德文學校停辦,德國人也走了。世安為了繼續學習德文,在同學馬宗融陪伴下跑回老馬灣,向父母要求到重慶去讀書。馬宗融是個回族青年,比世安大七歲,高大魁梧,熱情爽朗。樹屏公被世安和他糾纏了好幾天,終於給了盤川,答應他們去重慶讀書。不料兩個少年去的並不是重慶,而是千里之外的上,海!樹屏公這一氣非同小可,羅老太太也幾乎哭瞎了眼睛。她們一致認為世安上了宗融的當,受了宗融的騙,把宗融恨入骨髓。當時羅淑已經十一歲,半懂不懂的。她只覺得新奇,崇拜見多識廣的哥哥。她立志要和男子一樣刻苦讀書。當父親生氣不肯給哥哥回信的時候,是她在媽媽的支援下,給哥哥寫信、寄錢。
世安和宗融在上海住了年餘,去了日本。後來因為參加留日學生的東京街頭遊行,反對段棋瑞政府賣國的軍事密約,被日方驅逐回國。他倆在上海加入留日學生救國團,參加過《救國日報》的發行工作,之後於1919年赴法國勤工儉學。
羅淑和世儀、世澤兩個弟弟留在老馬灣讀家塾。羅淑是家塾裡唯一的女孩,她沉穩莊重,思想細密,追求真理的勁頭熱烈而執著。她一身男裝:馬褂大袍,瓜皮小帽,一根粗大的辮子端端正正垂在腦後。家塾裡沿牆擺著六個男生的課桌,上方正中坐著老師徐新齋。老師的身後通一間小小的內書室,藍布門簾垂著,羅淑就靜靜地坐在門簾後面聽老師講課。遇到需要老師個別輔導的時候,老師就跨入內書室,單獨給羅淑講解。
然而,羅淑的思想也起了變化,家塾裡教的那些古書越來越不能滿足她。1917年《新青年》已經在提倡白話文;1919年,五四運動的春風吹到了成都;報紙上出現了討論婦女問題、勞動問題的專號;有不少文章是反對封建文化,反對帝國主義列強侵略中國的。五四時期在四J;D相當有名,寫過《說孝》、《吃人與禮教》等文章的吳又陵(吳虞),對羅淑也有影響。更何況,還有哥哥世安呢。世安在家裡一向和妹妹最好,自從離開家,樹屏公一直不肯原諒他的不告而別,很少給他寫信。這樣,世安和妹妹之間的書信來往就多了起來。他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自己的遭遇和感受,一一講給妹妹聽。他憂國憂民的心情和投身反帝救國活動的行為,深深地感染著羅淑。新思想激勵著羅淑的心,她希望走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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