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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不久,我便讀到她的長篇小說《叛女》;又是不久,我去看她,為了能在她身邊發現點兒“叛女”的什麼。但我們沒有長談,她太忙。這匆匆的一晤,留下的只是印象:瓜子臉,不胖,神采奕奕,眸子裡透著微笑、善良,也有無情歲月的風雨吻過之後甩下的朦朧影子。
一晃幾年,我從法國執教回來,又見到她。她還是她,一點兒沒變,連條皺紋都沒有,看不出她是1927年出生的人。我說她駐顏有術,往多里猜,也不過五十來歲。她開心地笑起來:“大家都這麼說,真是謝天謝地了……”
1988年初春,邢院生行色匆匆地來我家三次,連坐下都不肯,更甭說喝茶閒聊。她對我說:“你忙我也忙……”於是我們站著說話,她說完就走。
我很理解,她是個痛快的人,沒有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不會客套,一絲不苟,嚴肅認真,平等待人,總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是一個直率真誠,坦坦蕩蕩的人。
有人說她是女強人。
有人說她有菩薩一般仁慈善良的心。
有人說她是一位具有現代意識的女性,心懷高遠。
我並非木石,耳能聽,眼會看,心能感。說她“現代化”,非指穿著,是說氣質。
她是醫生,卻成了作家。她參與過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的建立工作,退休後又忙著為服裝、兒童玩具、貿易、建築出力獻策;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兒“老氣”,就是一般中年人也比不上她爭分奪秒的忙勁兒、朝氣勃勃的衝勁兒和幹勁兒。她的兒女有的在美國,有的在德國,人家勸她出去遊遊轉轉,或於脆在異國“享福”,她一笑了之:“也許有一天會去看看,但我到那兒沒有用,還是在自己家裡好,有的是事兒做……”這樣的話,我親耳聽過兩次,令人感動。
中國,如此遼闊的大地,不知出過多少傳奇人物和故事。邢院生,這位生在古都開封的甘肅通渭人,生活及創作就很有一些傳奇色彩。
關於她的家世和個人生活,從來沒有對我細講,總是三言兩語,“搪塞”而過。她自己也說:“關於我,你什麼也不知道……”自然,這是誇張。但她那迷離的傳奇,我還是看到了一個朦朧的輪廓。
她父親邢肇棠,早年追隨孫中山參加北伐革命。1927年“四·一二”事變後,因參與倒蔣活動被通緝,被迫上“梁山”,棄家而去,毅然加入共產黨的行列。母親陶默廠(an)是清末端方的親侄女。端方何許人?——一清末大名鼎鼎的命臣,字陶齋,號午橋,為託忒克氏,滿洲正白旗人,先後為舉人、員外郎,光緒二十四年出任直隸霸昌道,爾後又在京師創立農工商局,任陝西按察使、河南布政使、湖北巡撫、湖廣總督、兩江總督。端方顓志興學,力主派遣學生出國深造,後又出使多國考察政治。再後,與其胞弟端錦在四川保路風潮中入川,皆死於譁變軍官劉怡之手。端方篤嗜金石與書畫,是有名的收藏家,著有《陶齋吉金錄》及《藏金記》等。
陶默廠就出生於琴瑟喧闐、詩書朗朗的閥問世家,從小喜愛經史詩文、琴棋書畫、說拉彈唱,並無所不工,尤其戲劇藝術,早年與梅蘭芳過從甚密,是梅氏第一代女弟子,成為京戲舞臺上的“名票”,被戲曲界呢稱為“陶六爺”。陶默廠的戲曲藝術天才沒有影響邢院生,卻陶冶了胞弟陶榮生,使他真正成為當代京戲界的“名票”,名揚四海。
民國之後,貴族家道日趨沒落,家產蕩盡,但吟詩作賦、揮墨繪畫的遺風依然甚盛,影響了幾代人。邢肇棠因革命而“出走”,使不安的生活更加動盪,全家的生計只靠母親唱戲來維持。邢院生同母親相依為命,掙扎在水深火熱之中,等待著生活的黎明。她始終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薰陶裡成長,一本《白香山詞譜》,把她引進文學的百花園,培養了對文學的愛好。她先後在南京豆腐巷小學、北京香山慈幼院、北京培元小學就讀。上學後,她取學名陶稚廠,我想這也許是為了對母親含辛茹苦的紀念,或者為了避災。1939年,在北平貝滿女子中學讀書時,她在年刊上發表詩歌《思父》,後又發表過散文。1946年,在謝冰瑩主編的《婦聲》上發表短篇小說《被踐踏的幼苗》。這是記憶中文學曾給她帶來的興奮。但她沒有做要當作家的夢。
人生不好預測,有時會像一朵雲,被風吹到不可知的地方,聚散無常。
1948年,戰神南行之時,曾任晉冀魯豫邊區參議長的邢肇棠,從延安歸來,從此結束了長達十四年之久的父女離散之苦。接著,他先任華北人民政府水利委員會主任,後赴寧夏任省主席。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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