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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衛團團長,打過抗日聯軍,你們想,他插槍沒有?”
好幾個聲音回答:“一定有槍。”
“那還能少?”
“要不價,他家修四座炮樓子幹啥?”
郭全海又問:“大夥說,他有槍不往外拿,怎麼辦吶?”
聲音像雷轟似地接二連三地爆發:“揍他。”
“悠①他。”
①吊。
“挖掉他兩個細長眼睛,叫他留下槍也瞄不準。”
郭全海笑著搖搖頭,吧一口黃煙說:“只能文鬥,不能武鬥。武鬥違反毛主席的政策,先調查清楚,杜善人到底能不能有槍?”
老孫頭插嘴:“有是準能有。光復那年,‘中央’鬍子劉作非剛來不久,杜善人二小子還跟韓老六的大小子回家來過呢。咱親自聽見杜家響過一槍。”
郭全海忙說:“這就露出點頭了。咱們一面調查,一面開大會追根。”
10
元茂屯百分之八十的人們參加了鬥爭。大夥動手摳政治。從打杜善人的翻把賬起出來以後,人們知道地主心不垮,還是想反鞭①。仇恨的心,又勾起來了。他們都說:“要保江山,要摳槍。”“地主捨命舍財不捨槍。槍不摳盡,太平日子也過不消停。”黑天白日,大會小會,屯子裡又捲起了暴風驟雨,向封建猛攻。
①翻把。
發現杜家翻把賬的第三天下晚,農會西屋吊在橫樑上的大豆油燈的五個燈苗不停地搖晃。照著炕上地下,黑鴉鴉的人堆。杜善人還沒有來。人們吵吵嚷嚷議論著。老初的大嗓門子叫道:“摳不出拉倒,送他到縣大獄去,咱們也省心。”
郭全海沒有吱聲。他尋思一會,又跟幾個積極分子低聲合計了一會,往後叫白大嫂子跟劉桂蘭去找杜家的小兒子媳婦,勸她坦白。郭全海正說到這兒,身後有人叫:“來了,來了。”窗戶外邊,有燈光閃動,兩個民兵帶著杜善人擠進人堆裡。杜善人臉龐煞白。胖大的身體搖晃著,差點站不住。頭兩天他又說出了三個地窖,想要叫人不摳他的槍,但是人們就是要摳槍,別的啥也不稀罕。屋裡燈火,在人氣和黃煙的煙霧裡,忽明忽暗。有的人罵杜善人道:“面善心不善的老傢伙。笑不離臉,心裡揣把刀。”“你幹過多少黑心事呀?”
“修橋補道,盡攤人家官工,你這叫借香敬佛,借野豬還願。”
郭全海也慢條斯理地說道:“要是他把匣子拿出來,陳年舊賬管保都一筆勾銷。”杜善人聽到這話,抬起眼睛,沖人堆斜掃一眼,想要說啥,卻又收住,又順下了眼睛。郭全海壓低嗓門在老孫頭耳邊說一陣小話,叫他去勸勸。老孫頭擠到前邊,他想,還是先尊他一聲:“咱們菩薩心腸的善人。”
杜善人又抬起眼睛,瞅著在他家裡吃過勞金的這個笑眯左眼的大車老闆子,卻沒有答話。老孫頭不慌不忙地接著說道:“你聽我說:咱們一東一夥,也有些年,你有什麼,咱也摸底。你在舊中華民國,就養活過槍。光復那年,還擺弄過匣子。痛快都說了,放你出去,幹正經活。”
“我沒有呀,叫我說啥?”
老孫頭說道:“說來說去,還是這句話。你說沒有,家修四個炮樓子,擱啥來把守?”
杜善人見釘得緊,又看見眾人都衝他瞪眼,沉思一會,鬆了一句:“我養活過一棵洋炮,再沒有啥了。”
張景瑞緊追一句:“洋炮呢?”
“早交官家了。”
老孫頭說:“哪個官家?”
“舊中華民國。”
“你他媽這舊腦瓜子。只有咱們八路哥才配稱官家,你還不知道?”
張景瑞連忙打斷老孫頭的話,怕他把話引開了。杜善人卻早抓住這點,他點頭說:“是呀,我是個舊腦瓜子。我是個‘夾生飯’。往後我知過必改。這回獻出了金子,下定決心,跟農會走,站穩無產階級立場,為人民服務。”
大夥都笑罵他口是心非。張景瑞忙說:“別笑。老杜家,你要是真心改過,咱們也歡迎,可是得把大槍交出來。”
杜善人說:“莊稼院哪有那玩藝呢?”
老初插嘴:“不說大槍,說匣子也行。”
“匣子更沒有。”
老初擠過來:“你二小子把二八匣子①插在歟�B裡,可屯都知道,你敢說沒有?”
①匣槍的一種。
“確實沒有。我要是有,天打五雷轟。”
老初臉紅脖粗地叫道:“沒有,拉出去。”
張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