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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提了吧。”郭全海心想,把肉提到他的朋友老白家,包了兩頓餃子吃。
第二年,郭全海還在老韓家吃勞金,他不甘願,可是窮人能隨自己心願嗎?不能的,嘴巴不能啃黃土包子,他的布衫子破的絲掛絲,縷掛縷的了,想製件新的。一天到上屋去,找韓老六要頭年的勞金錢,韓老六橫著眼瞅他一眼說:“你還要啥勞金錢?”
“頭年給你幹一整年活,衝風冒雨,起早貪黑的。”郭全海說,氣急眼了。
“你不是吃了肉嗎,你還有啥錢?”
郭全海聽了這話,一聲不吱,就往外屋裡奔,去拿菜刀。李管院正在門口,攔住他說:“你往哪跑,你這紅鬍子。”在偽滿,說人是紅鬍子就能叫人丟命的。韓老六早邁進裡屋,借了日本憲兵隊長森田的一枝南洋快,喀巴喀巴的,上好頂門子,趕出來,用槍指著郭全海胸口,喝叫道:“你敢動,你媽的那巴子!兔崽子!”
“馬鹿①!”留一撮撮小鬍子的森田,也踱出來,站在一邊,瞪著眼睛,幫著韓老六斥罵郭全海。兩手攥空拳,郭全海站在門邊,氣得嘴裡冒青煙,半晌不動彈。
①日本話,讀如巴嘎,混蛋的意思。
“還不走,等著捱揍嗎?”李青山站在一邊,這樣說。就這麼的,郭全海給韓老六扛一年零兩月的大活,到頭吃了五斤肉。
第二天一早,村公所的宮股長叫郭全海往密山去當勞工,“八·一五”才回。
說到這裡,郭全海對小王說道:“韓老六跟我們家是父子兩代的血海深仇。”
“那天開會,你咋不敢鬥?”小王問。
“韓老六的家裡人,磕頭的,五親六眷,三老四少,都在場裡吹鬍子,瞪眼睛,大夥誰還敢說話?我個人說說頂啥用?光鼓槌子打不響。”
“你先聯絡人嘛,”小王說,“找那心眼兒實,不會里挑外撅的人①,找那跟韓老六結仇結怨的,你多聯絡些人,抱成團體,就會有力量。”
“要說心眼對勁,頭一個就數南頭老白家。”郭全海說,想起了他的朋友。
“走,走,上他家去,”小王催著他說,早從炕頭跳下地,拖著郭全海的胳膊,去找白玉山。
住在屯子南頭的白玉山,自己有一垧崗地,或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一垧兔子也不拉屎的②黃土包子地。”他在偽滿時,交了出荷糧,家裡不剩啥,缺吃又缺穿。白玉山卻從不犯愁,從不著忙。他是一個心眼挺好、脾氣隨和、但是有些懶懶散散、粘粘糊糊、老睡不足的漢子。鏟地的時候,天一下雨,人家都著忙,怕地侍弄不上,收成不好。白玉山卻說:“下吧,下吧,下潦雨也好,正好睡一覺。”
①搗亂的傢伙。
②不長莊稼和青草,兔子也不來,形容地磽薄。
“你想睡,不下雨也行,你是當家的,誰能管你?”有人說。老白翹一翹下巴,指指他的屋裡的。因為自己有個偷懶愛睡的小毛病,白玉山有點害怕他媳婦。因為他媳婦又勤儉,又能幹,炕上剪子,地下鐮刀,都是利落手。鏟地收秋,差不離的男子照她還差呢。就因為這樣,就因為自己有缺點,又找不出娘們的岔子,第一回幹仗,他幹輸了。第二回,第三回,往後好多回,白玉山心怯,總幹不過她,久後成了習慣了。有一天,大夥閒嘮嗑,一個狗蹦子①說道:“我說,咱們誰怕娘們吶?”
另一個人說:“別不吱聲裝好了,誰怕誰應聲。”
白玉山蹲在炕梢,正用廢報紙捲菸卷,一聲不吱。
“老白家,你不怕吧?大夥說,老白哥怕不怕娘們?”狗蹦子點他的名了。
“你別譁門吊嘴的②,”白玉山從炕上跳下來說道,“我怕誰?我誰也不怕。”
正在這時候,白大嫂子一手提著掏火耙③,找他來了。“你在這兒呀,叫我好找,你倒自在,缸裡沒水,柈子沒劈,你倒輕輕巧巧來串門子來了。”
①調皮的傢伙。
②油嘴滑舌的。
③往灶坑裡掏火灰的傢什。
白玉山嘴裡嘀咕著,腳往外邁了。屋裡的人,都嘩嘩地大笑起來。
白玉山搬到元茂屯來的那年,偽滿“康德”五年,原是一個勤快的小夥子。他在元茂屯東面的草甸子裡,開五垧大荒。那年雨水勻,年成好,一垧收十石苞米,他發家了。娶了媳婦。第二年,韓家的馬放在他苞米地裡,禍害一大片莊稼,為這事,他跟韓家管院子的李青山幹一仗。姓李的跑到韓老六跟前,添醋添油告一狀。韓老六火了,騎了他的那匹大青兒馬,一陣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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