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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還有大塊的豬肉,那是從地主的窗戶下、井臺邊、馬圈後的冰塊雪堆裡挖出來的。地主家家都把肥豬和殼囊殺了,退了毛,切成大塊,埋在雪堆裡,準備過年包一兩個月的凍餃子。
老孫頭的爬犁拉著木箱子跟麻布袋,上頭橫放著那隻吊死的黑牙狗。東西堆得多,人不能坐上。他在爬犁的近邊,大步流星地走著,響著鞭子,“喔喔,駕駕”地吆喝著牲口。半道,有人問包攏是哪家起出來的?他笑眯左眼回答道:“從大水漫過的二荒地裡起出來的。”
人家不懂,他也不解釋,又添上說:“大地主心眼壞透了,花招可老了。要不叫郭團長跟咱老孫頭使個巧計,大夥都白搭工夫,啥也起不出。如今眼瞅革命成功了,得給大夥幹個樣看看,粗粉細粉得給人露兩手才行。喔喔,駕駕。”他甩動鞭子,趕著牲口。
7
在杜善人家發現地窖的新聞,傳遍了全屯。其他各組跟著學樣,都揹著鐵鍬鐵鏟,到屋裡院外,把地土翻起。下晚,老初那一組在唐抓子家的後園的雪堆下,也挖出個地窖,起出二十多個箱籠。各組婦女,起先都沒有勁頭,大夥瞅著地主的窮相,只當真的沒啥了。待到起出這兩個地窖,她們又窩火又樂,都動起手來,從天黑起,扒開火牆,爬上天棚,臉龐和鼻尖,盡是黑灰。院子裡的寒風嗚嗚地颳著。她們手執松明,跑到外頭,鑽進豬圈和馬圈,用鏟子掀著豬糞和馬糞,也不嫌埋汰。小雞叫三遍,她們回去睡,老也睡不著,困勁都跑了。全屯的大地主的院套裡,松明燈火的光亮,連夜通宵閃耀著。
發動大搜檢的第二天,日頭冒花時,老萬告訴郭全海,說是蕭隊長接到七甲工作隊的來信,他們從地主娘們的腳上,起出一副金鎦子。刁娘們把金鎦子套在小腳趾頭上。老萬臨了說:“政委要我告訴你,搜搜婦道們身上。”老萬管蕭隊長叫政委。
郭全海笑著招呼白大嫂子道:“你過來,有個好差使。”
白大嫂子笑著招呼劉桂蘭,叫她也過去,可是她不來,白大嫂子拉著她的手說道:“來,害什麼臊呀?”
老萬站一邊瞅著,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問道:“她是咋的?”
郭全海移開噙在嘴裡的菸袋說:“沒啥,白大嫂子逗樂子。”
老萬沒有往下問,就擠出去通知別的小組去了。屋裡郭全海說道:“有一件事,咱們是不能幹的,得你們動手。”說著,就把蕭隊長的通知告訴了她們。白大嫂子衝大夥叫道:“老爺們都上外屋去,光婦女留著。”
劉桂蘭早擠到外屋,把杜善人家的婦女都帶進來,杜善人的小孫子也跟進來了。男人和小嘎都到外屋裡去了,炕上地下,光留著白大嫂子和劉桂蘭,外加一些賣呆的娘們。白大嫂子說:“自己說吧,金子擱在哪?”
杜善人的女人坐在炕沿上說道:“哪有金子呢?家有黃金,外有戥子,像我們這莊稼院的人,哪裡來的金子呀?”
劉桂蘭介面說道:“你沒有金磚金條,也有金鎦子。”
“哪有那玩藝?”
白大嫂子扭過頭去,瞅著杜家那位瘦成麻稈似的低著頭的二兒媳,含笑說道:“你說吧,你婆婆的金子擱在哪?她的金子都是留給他小兒子的,你也撈不著,乾脆說出來,免得沾包。”瘦麻稈子連連搖頭說。
“她沒有呀,叫我說啥呢?咱們家有錢都置了地,底根兒沒有過金子。”
白大嫂子又迴轉頭來,衝著杜善人的小兒媳,叫她說出她婆婆的金子來。這個婦女,才十九歲,胖得溜圓,長一副白瓜瓢臉龐。這時候,她笑著說道:“她金子擱在哪兒,咱哪能知道?”
她婆婆瞪她一眼,瘦麻稈子也衝她做出威脅的氣色,白瓜瓢臉慌忙改口道:“她沒有金子,咱們家底根兒沒有過金子。每年餘富的錢,都置了地。”
這和她妯娌說的一樣,只是句子倒了一下。白大嫂子和劉桂蘭和別的婦女都笑起來,外屋老孫頭問道:“笑啥呀?摳出啥來了?”
白大嫂子笑著說:“可不能告訴你。”完了又對杜老婆子說:“要是不說,咱們動手了。劉桂蘭,叫她們把鞋子脫下,上炕。”
杜家娘們都脫下棉鞋,爬上南炕。小孫子一個人剩在地下,哭叫起來,杜老婆子說:“上來,別哭,哭了腦瓜痛。”
鞋子和腳上都搜遍了,不見金子的影子。白大嫂子跟劉桂蘭到一個角落裡合計一小會。劉桂蘭過來,衝著瘦麻稈子說:“把衣裳脫下。”
瘦麻稈子裝做沒聽準似的,問道:“你說啥呀?”
“衣裳,快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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