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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隊長睜眼瞅著他說道:“你一定要去?都去了,這屯子交誰來管?”
“人有的是。我非去不行。人家上前方,當上英雄了。我呆在屯子裡,窩窩憋憋的,算個啥呀?帶擔架隊上前方,要不是領隊,早不回來了。”
蕭隊長說:“你這個想法,不是共產黨員的思想,前方後方,不是一樣?一樣得安心的工作。不行,老一點的黨員得留下一兩個。郭全海要去,你就不能去。”
農會各小組,來了個競賽。有的說上前方痛快,有的看著郭主任也去,非跟去不行。有的是家人、朋友和農會小組組員的督促和動員。三天三宿,父母勸兒子,女人勸丈夫,兄弟勸哥哥,都用郭主任來作例子,郭全海成了參軍的旗子。第四天清早,郭全海和參軍的其他黨員,騎著馬上區委會去,要了黨的關係信,回元茂屯時,已經是晌午,蕭隊長正在農會的上屋,檢查參軍的人的名單。他點點人數,一共一百二十八名。其中有一個,名叫杜景玉,蕭隊長皺著眉尖,好像記起啥來了。他問站在一旁的郭全海道:“這人名字好像看到過。”
郭全海說:“這是杜善人的侄兒,在偽滿當過二年國兵,‘八·一五’後,從長春回來。”
蕭隊長道:“把這個人留下。”
郭全海問:“怎麼的?地富成份不行嗎?”
蕭隊長說:“地富成份也行,當二年國兵也不要緊。問題是他從長春回來,怎麼去的,怎麼回來的,要搞清楚。我們不能叫一個來歷不清的人混進我們的軍隊裡去。”
蕭隊長瞅著名單,又把李毛驢、老孫頭、老初、小豬倌等等的名字都抹了。張景瑞的哥哥張景祥早參軍了,他家裡要求把他留下來,蕭隊長也把他名字塗掉。一百二十八個人裡頭,他挑來挑去,通共挑了四十一個人,這四十一個人都是成份佔得好,歲數是十八歲到二十八歲的結實小夥子。農會的灶屋,三個大師傅,剁菜,燉豬肉,切鹹菜,安排明兒歡送參軍的酒席。西門的木頭門框上,民兵用山裡拉回的松枝,扎著綵牌樓。小學校的課堂裡,點著兩盞豆油燈,白大嫂子,趙大嫂子和劉桂蘭領著十來多個婦女,用紅色的油光紙,扎著大紅花。
三星晌午,劉桂蘭才回到家裡。她給郭全海煮好的四個雞子,他沒有吃。他們又嘮了一宿,到天亮時,郭全海先起來穿戴,對劉桂蘭說:“今兒不要再哭了,知道嗎?”
劉桂蘭擦乾眼窩說:“知道。”
郭全海走進灶屋,挑起水筲,上外面的井臺上,挑回一擔水,放下水筲囑咐劉桂蘭:“下晚多挑兩挑水,灶坑邊上,別堆亂柴火,小心火燭。”往後又到馬圈邊,給青騍馬添一些穀草,加一點豆餅;又回屋裡找到一把鐵梳子,梳著馬毛。他嘴噙菸袋,屋前屋後,都細看一遍。柴夠一年燒的了。穀草少一點,他叫劉桂蘭在種大田前,多編點草帽,交農會去外屯換些穀草。他又吩咐了一些家常,民兵來請他赴席,他就走了。
這是陽曆四月裡的一個清早,冰雪都化了。屯子裡外,只有溝溝窪窪,背蔭窪地裡,星星點點的,還有一點白色的雪點子。道旁的順水壕裡,渾綠的水,嘩嘩地流淌。一群一群的鵝鴨在壕裡遊走、尋食和鳴叫。大地解凍了。南風吹颳著,就是在清早,風颳在臉上,也不刺骨了。柳樹和榆木的枝上冒出紅的小疙疸,長著嫩綠的葉芽,遠遠一望,好像一片貼在藍玉的天上的雜色的煙雲。小家雀子在枝頭上啼噪和蹦跳。家家的洋草屋頂上,升起白色透明的炊煙。家家的院子裡,柴火垛趕上房簷似地高。房前屋後,在沒有籬牆,沒有障子的地方,都堆起一列列的柈子,整整齊齊的,像是木砌的一垛一垛的高牆。
牲口都添喂豆餅和高粱。犁杖、耲耙和鋤頭都擺在院裡,人們準備春耕了。
太陽透過東邊的柳梢,屯子裡的各種樂器都響了。首先是鑼鼓和喇叭,跟著是小學生的洋鼓和軍號。民兵、兒童團、小學生、老年團、農會和婦女會都在公路上,排成了隊伍,農會的紅綢子旗子,在空中飄蕩。三掛四馬拉的四軲轆大車,越過人群,往西門奔去,為首一掛車上趕車的是老孫頭,他的大鞭上吊個紅布條子。大車趕出西門外,停在公路上等著。喇叭吹著《將軍令》,軍號和鼓樂一齊伴奏著,歡送著從農會里宴罷出來,往西門走著的四十一個人。隊伍跟隨著他們,到了西門,都停下來。以郭全海為首的四十一個參軍的青年,衝南面一字兒排列在西門外的公路旁。鑼鼓停了,海笛奏細樂。婦女會的正副會長白大嫂子和劉桂蘭從行列裡出來,手裡拿著許多紅色的花朵。劉桂蘭走到郭全海跟前,喇叭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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