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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待遇(6)
馮國富隨手翻翻刊物,說:“文史委的工作挺有意思嘛,吟詩對對,又風雅,又文化。”周英傑說:“文史委嘛,顧名思義就是與文和史打交道的。聽說主席們已重新分工,文史委歸馮主席分管,跟文史工作接觸多了,馮主席就會清楚,楚南是個很有歷史和文化積澱的地方,能詩善對的人不少,咱們的詩詞楹聯協會就有五六百會員。”
在馮國富印象中,詩詞楹聯是早已過時的文體,想不到還有這麼多人樂此不疲,便問道:“隊伍蠻大嘛,都是些什麼人物?”周英傑說:“什麼人物都有,主體是上了年紀的國家幹部和大中小學老師,還有一小部分文化不低的工人和農民。”
馮國富暗想,如今哪個退到後臺的領導,不是詩人畫家或書法家?自己已遠離權力核心,做上政協副主席,又分管文史工作,以後看來也得跟這些詩家詞人學學作詩弄對,以此打發時光,於是饒有興致道:“今後我也拜周主任做老師,教我些平平仄仄的招數,好跟大家唱和唱和。”
領導有這麼個姿態,周英傑自然很高興,說:“馮主席謙虛了。我早知道您是文人出身,過去因為公務繁忙,抽不出身,現在來政協做領導,時間相對好安排些,如果有意,肯定出手不凡。”馮國富搖頭道:“什麼文人出身,不過跟公文打了一輩子交道,真要寫詩詞作對聯,恐怕不容易從過去的思維定勢裡走出來。”
周英傑說:“不會的,以馮主席的悟性,入道肯定會很快。”
馮國富並不是說著好玩的,以後的日子裡,還真地鑽研起詩詞楹聯來。還不時找來周英傑,跟他討論心得。馮國富覺得詩詞講究多,對仗平仄詞牌什麼的,不太好把握,楹聯只上下兩句,也許容易些,要周英傑先教他作對聯。
其實楹聯看上去只有兩句,講究也不少。當然對於文史委來說,馮國富這個分管領導有心學作對聯,確實不是壞事。周英傑於是鼓勵道:“馮主席的想法很有道理,先作好對聯,打牢基礎,以後再學詩詞,就不難了。這樣吧,我給您找本蒙學冊子讀讀。”
周英傑說的蒙學冊子,就是《聲律啟蒙》,舊時曾跟《三字經》《百家姓》《增廣賢文》等幼學讀本一樣家喻戶曉。馮國富出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等他們到了讀書年齡,這種讀本已當做毒草,被掃地出門,接觸也就不是太多。然而從周英傑手上接過這本《聲律啟蒙》,翻到第一頁,才雲對雨雪對風地念上兩句,馮國富就笑起來,說:“這幾句我倒還有些印象,小時候父親常逼我念誦,只是不知是什麼《聲律啟蒙》。”
接著馮國富就當周英傑面,背過雙手,仰了頭,背誦起來:“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冷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
周英傑樂了,說:“馮主席有這個功底,還愁對聯作不好?”
馮國富說:“什麼功底!小時貪玩,也不肯虔心向學,翻來覆去也就這麼幾句,其餘便再也不肯背下去了。”
“背得這幾句,也已了不起了。”周英傑說,“我冒昧問個問題,這本風行了三百年的讀本,其作者姓甚名誰,何方人士,馮主席知道麼?”
馮國富搖搖頭,說:“像《聲律啟蒙》和《三字經》《百家姓》《增廣賢文》一類的讀物,又不是聊齋或紅樓,也有作者的?”周英傑點頭道:“當然有。這本《聲律啟蒙》,其作者名叫車萬育,號鶴田,為清康熙年間進士。他不是別處人,就是咱楚南人。”
這讓馮國富感到很是驚訝。他怎麼也想不到,楚南人竟然也能寫出《聲律啟蒙》這樣的妙書。心裡暗想,自己如果作不好對聯,真愧對這位家鄉先賢,枉做回楚南人了。
馮國富忽覺得沒白來政協做這個副主席,如果還待在組織部,天天為俗事所纏,又哪裡知道,楚南這方水土還曾養育過朱萬育這樣了不起的才子?
從此只要有空,馮國富就捧著這本《聲律啟蒙》誦讀,興致勃勃的樣子。淺吟低誦之際,總忍不住將頭昂起來,喝醉酒般搖著晃著,彷彿魯迅三味書屋裡的老先生。
這天馮國富又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捧著《聲律啟蒙》,臨窗而誦。誦到“香對火,炭對薪,日觀對天津。禪心對道眼,野婦對宮嬪。仁無敵,德有鄰,萬石對千鈞。滔滔三峽水,冉冉一溪冰。充國功名當畫閣,子張言行貴書紳。篤志詩書,思入聖賢絕域;忘情官爵,羞沾名利纖塵。”不禁頓生感慨。想這本冊子,名曰《聲律啟蒙》,音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