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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國富能做的是拿支圓珠筆,在這段話下面畫了槓,時不時拿出來默誦一遍。
這天無事在辦公室呆坐,馮國富又拿出《四念處》,反覆默誦了幾遍。想起那次朱崖和李總送來的紫檀佛香,只焚過幾回,還剩了不少放在抽屜裡,於是拿出一盤,點著了,放入陶瓷香爐裡。聞著沉鬱的佛香,再誦《四念處》,感覺又有不同。
下班後,馮國富特意讓小曹將車開往佛品專賣店,拿出購物卡,購了一隻香爐和兩盒紫檀佛香帶回去。還在路上,馮國富就打電話告訴陳靜如,說給她準備了一份過年禮物。陳靜如說:“年輕時都沒見你送過禮,如今老夫老妻了,還送什麼禮?”馮國富說:“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嘛,過去沒送是要忙工作,現在清閒了,正好補補禮。”陳靜如還是不信,說:“那是什麼禮?”馮國富說:“一籃玫瑰花。”
陳靜如就笑,知道馮國富沒這麼浪漫,說:“開什麼玩笑!沒事我掛電話了。”馮國富忙說:“別掛別掛,求你辦件事。”陳靜如說:“有屁就放,我的菜就要上鍋了。”馮國富說:“馮俊不是有幾條芙蓉王放在書櫃裡麼?你拿四條到樓下來,我用禮物跟你換。”陳靜如說:“兒子的東西,你敢動?”馮國富說:“兒子的就是老子的。”陳靜如只得應諾。
小曹將車開進水電局時,陳靜如已經站在坪裡了。馮國富也沒下車,將裝著香爐和佛香的袋子遞出車窗。陳靜如趕緊接住,隨後塞進用報紙裹著的芙蓉王。馮國富將芙蓉王轉遞給小曹,說:“在政協跟我跑了一年,朝來夕去的,辛苦了。年關在即,也沒什麼表示,你帶幾條煙回去,也好招待客人。”
小曹一時感動得什麼似的,眼裡的淚水都快淌下來了。他在組織部給領導開了多年的小車,出門跑上一趟,人家給領導打發菸酒或別的物資,總少不了司機一份,叫做癩子跟著月亮走,確實沾了不少光。可那些好處都是下面基層或單位打發的,又是這麼一種社會風氣,大家都在這麼做,小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應該,自然受之無愧。像今天這樣,由領導本人給司機禮物,小曹跟過那麼多領導,這可還是頭一回。何況世上從來只有民送官下送上的理,誰見過官送民上送下了?小曹心裡很是不安,結結巴巴道:“這這這怎麼行?”要把煙往馮國富手上塞。
馮國富攔住小曹,本來還想說,政協不比組織部,主寒僕貧,無人打發領導,司機自然也沒什麼油水,自己只好從家裡拿煙犒勞司機。可馮國富沒說,把話嚥了回去。佛經有言不可說,你還說什麼呢?
這麼想著,馮國富已經下車,緩緩朝樓道口走去。他臉上苦笑笑,感覺有些怪怪的。別說小曹這是頭一次受領導的禮,他馮國富也是頭一次送禮給下屬。人都是這樣,有些事情做多了,習以為常,不覺得怎麼樣,從沒做過的事偶爾做一次,確實不太習慣,好像有悖常情似的。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手中有權,有人進貢,誰還會多此一舉,拿家裡的東西打發司機呢?
陳靜如也覺得領導給司機送煙,有些好笑。可她懂得丈夫的無奈,沒說什麼,卻開起他的玩笑來,說:“玫瑰花呢?”馮國富扔下心頭的塊壘,笑道:“我剛才送的禮物不比玫瑰花更有意思嗎?”
陳靜如早就開啟袋子看過香爐和佛香了。吃過飯,收拾了碗筷,忙將香爐拿到陽臺上,點燃紫檀佛香,又開啟音響,放起《大悲咒》來。
十二
這年春節,天氣陰沉,北風甚緊。加上政府剛頒佈禁炮令,城管部門的人晝夜巡邏,誰燃放鞭炮,就重罰誰,楚南城裡一片寂靜。馮國富家裡也今非昔比,格外冷清,除了大年初一幾位鄰居進屋裡來串了串,其餘時間再沒人敲門,甚至連電話也難得有兩個。
陳靜如倒是樂得清閒,做完簡單的家務,便出門去會她那些信佛的朋友,商量著元宵那天怎麼往紫煙寺去燒香拜佛。兒子也沒在家裡,跟他的哥兒們歡聚去了。只有馮國富獨守空城,落寞自知。
其實一切都在馮國富預料之中的。想起過去,人家來就你,敲你的門,打你的電話,並不是你馮國富多麼招人喜歡,是你待在那個位置上,那個位置讓人刮目相看。好像蓮花座上的菩薩,不見得菩薩本身真的手眼通天,法力無邊,多麼了不起,是蓮花座將他託到高處,才變得格外顯聖,換了另外的菩薩,同樣會那麼崇高,有人頂禮膜拜。馮國富已從蓮花座上走下來,人家還來朝拜你,而不去朝拜取代你佔據了蓮花座的新菩薩,那就太不正常甚至有些荒誕了。
第41節:待遇(40)
這個道理並不深奧,誰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