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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懷的歌詞,叫做我想再活五百年。皇帝老兒要殺誰是誰,要日誰是誰,別說五百年,五千年五萬年也活不夠。官場中人比不得皇帝老兒,卻比普通百姓威風,好像除了陶淵明同志不肯為五斗米折腰,自動掛冠而去外,自古至今似乎還沒誰自覺自願退出舞臺過。報上倒是經常登些某某官員自願辭職或引咎辭職之類的訊息,卻無一例外是在組織責令下,不得已而為之的,並沒誰真的自願過或者引咎過。今天楊家山要辭職了,馮國富先想到的自然是組織行為,問道:“人大換屆沒多久,哪有半途辭職的?是不是組織找你談過話了?”
楊家山笑笑,說:“你在組織部做常務部長時,勸人自願辭職勸多了,見人辭職就往這方面想。我這回可不是組織上的意思,的的確確是我自己的意願。”馮國富說:“為什麼不幹滿這一屆,功德圓滿,再光榮謝幕呢?”楊家山說:“揀回這條小命,又恢復得這麼好,已是功德圓滿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幹滿這一屆,誰都不可能讓我中途下車。現在我的想法不同了,既然已經圓滿,還賴在這個位置上幹什麼呢?老弟啊,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多活幾年,比什麼都強啊!”
說得馮國富點頭頻頻,說:“楊書記真是大悟大徹啊。”楊家山搖頭道:“哪談得上大悟大徹?這又不是什麼高深理論,誰都能明白的。只是能明白的事,做起來不見得容易,所以有人視官帽如命根,要進棺材了,還不肯松下手中權柄。”
談得來,兩人便多聊了一陣,不覺夜已漸深。馮國富怕影響楊家山休息,趁他說得口渴,朝夫人要水喝的空檔,起身告辭出來。病房裡是有空調的,到了外面才知轉了風向,天氣驟然冷下來,像是有大雨大雪的樣子。
經過郝老書記那層樓,也不知他有所好轉沒有,馮國富順便進了老人家的病房。不想就郝老書記一個人躺在床上,房裡再沒其他人,連他的兒子都不知去了哪裡。燈光有些黯淡,照在白色的牆壁和白色的被單上,陰慘慘的。窗戶是開著的,窗頁一下一下拍打著,冷風颼颼,往屋裡直灌。
馮國富忙走過去,將窗戶關好。正想退出去,忽見床上動起來,一個低沉卻堅決的聲音喊道:“我要……我要……”
馮國富以為郝書記醒了過來,伏到床前,問他要什麼。只見郝書記眼睛微閉,嘴巴開合著,聽不出他在說什麼。馮國富以為他要喝水,忙找個杯子,倒了水。回到床前,郝書記已沒動靜,不知是死還是活。伸手在老人家鼻下探探,已是氣息奄奄,好像已經不行了。馮國富只好放下杯子,出門去找醫生。
醫生值班室早已熄燈,馮國富在門上敲了幾下,沒有任何反應。護士值班室倒是亮著燈,門也是開著的,可裡面闃無一人。馮國富忽想起病人床頭有個呼叫器按鍵,轉身又回了郝書記的病房。正伸手要去按床頭的按鍵,郝書記的頭突然一抬,兀地坐了起來。馮國富嚇一大跳,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只聽郝書記大聲叫道:“我要成佛,我要成佛……”隨後頭一仰,砰一聲倒了下去。
等醫生和護士聽到呼叫鈴聲趕過來時,郝老書記已經嚥氣。不過醫護人員還是一齊動手,煞有介事地搶救起來,要盡點最後的人道主義。老人家的兩個兒子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木然豎在牆角,傻眼觀望著正在忙亂的醫護人員。
沒有誰意識到馮國富的存在,他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轉身走開。忽聽得遠處傳來悠長的汽笛聲,彷彿一把鋒利的尖刀,把這個靜寂的夜劃了一道口子。馮國富聽出那是城外的列車啟程了。卻不知郝老書記是否到了那趟列車上,開始了他的遠行?
第102節:待遇(101)
回房躺在床上,馮國富輾轉反側,好久都沒能入睡。窗外北風呼嘯,耳旁卻總是一遍遍迴響著郝老書記那句要成佛的話。按照佛的意思,眾生皆有佛性,有心成佛,就有成佛的可能,也許郝老書記還真能成佛。又想起老人家花大錢造的銅佛像,他哪是在造如來,他原是造的自己。
這麼想來,馮國富又暗暗替郝老書記高興起來。成佛就能脫離生死輪迴,死亡便不再是死亡,而是涅槃和歸入寂靜。記得過去有些身份的人臨死之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要去見馬克思,曾幾何時,好像難得有人再這麼說了,要成佛似乎成為一種時髦。至於郝老書記,他也許不是趕這個時髦,死之前才喊著要成佛吧?
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上便醒得遲了些。睜開雙眼,只見窗外一片晃白,馮國富知道是下了雪。心情一下子明亮起來,忙披衣下床,來到陽臺上。外面已是銀裝素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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