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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平家裡,住了五天。這五天,他們對坐品茶,談文字,談人生,談世事。儘管他們之間相差了幾十年光陰,卻絲毫沒有距離。
空閒的時候,三毛獨自遊覽上海的名勝古蹟,去了最愛的大觀園,還有周莊古鎮。看慣了大漠風光與異國風情的三毛,被這煙雨如畫的江南春色,撩撥得內心潮溼而柔軟。這些溫情,她一直藏於內心深處,純粹到不染一絲塵埃。所以,世人眼中的三毛,永遠都帶著蒼涼的世味,粗糲滄桑,沒有南國女子的清雅婉約。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聽一場《牡丹亭》的崑曲,驚覺戲劇裡的人生,竟是那般地蔥蘢美麗。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三毛知道,她還欠下了江南水鄉一段情緣。
與張樂平道別後,三毛乘船去了浙江舟山。一路上,看垂柳畫橋,飛鳥煙波,這些景緻和夢裡的紅樓一樣,溫柔繁華。可她不是元春,以高貴的身份歸家省親。她只是一個飄零多年的行客,在遲暮之齡,返回家鄉,看一看夢過千百回的故里與親人。
三毛去了陳家祠堂,鄭重地施以祭禮。又去了祖父陳宗緒的墓地,點香跪拜,泣不成聲。她甚至取了墳前的一抔鄉土,藏於木盒中。又從祖屋的古井裡,舀了一瓢泉水,裝在瓶內。她要將這些帶回臺灣,這是故土最珍貴的禮物。等到哪一天,思念故鄉的時候,就拿出來,喝上幾口,聊慰心懷。
這次迴歸故鄉,三毛所做的種種,她的情感、禮節,宛若舊時中國的傳統婦女。也許很多人不明白,這位離經叛道,放縱不羈的女子,這位遊歷各國,在西學薰陶中成長的女子,如何會對中國傳統習俗,有著這般的敬畏與尊重。其實,在三毛的骨子深處,一直痴迷中國文化,眷戀故土。雖然她一生天涯,但她的心,從未在這片土地上消失過。
從大陸返臺的三毛,選擇離開父母的家,搬進了自己的公寓。她給父母留下一封信,什麼都沒有帶走,包括她一生珍藏的心愛寶貝,以及荷西的照片,一樣都沒有動。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家人說,她從大陸回來有著明顯的轉變,她的魂魄好似留在了那。
後來便有了三毛的第一個中文劇本,也是她唯一的電影劇本——《滾滾紅塵》。彷彿她以這種方式,來詮釋今生那些沒有講完的故事。曹雪芹寫《紅樓夢》,讓世人在書本中,戲劇裡,探尋和猜測他華貴與悲絕的一生。而三毛以《滾滾紅塵》作為此生的絕筆,給後人留下永久的傳奇,設下永遠的謎題。
一九九零年,三毛在香港導演嚴浩的多次請求下,寫了《滾滾紅塵》。三毛說過:“沒有嚴浩導演,就沒有這個劇本的誕生。”她還說過:“這的確是一部好戲。古人說,曲高和寡。我們希望這部戲,有個飛躍:曲高和眾,既叫好又叫座。”
人間萬事皆有前因,這個一生愛好電影的作家,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走進這個圈子裡。她總認為,在萬丈光芒,繁花似錦的背後,會有擋不住的寂寞和冷落。所以她甘願放逐自我,在撒哈拉沙漠拾荒,於西大洋海岸垂釣。
走遍萬水千山,終究要有停歇腳步的時候。起先嚴浩邀請三毛寫劇本,她都以各種理由推掉。後來嚴浩約了當時紅角秦漢和林青霞,把三毛請到餐館。幾人一起勸說三毛,希望能夠與她合作。三毛只推說可能要去遠行,沒有正面承諾。當天,三毛喝醉了酒,回家不小心失腳,摔下了樓。這一摔,不僅住進了醫院,也跌入了滾滾紅塵。
病床上的三毛,開始費盡心血創作她的劇本——《滾滾紅塵》。“痛切心肺,一路寫來疼痛難休,脫稿後只能到大陸浪漫放逐,一年半載都不能做別的事。”幾月後,當她將厚厚一疊稿紙,送至嚴浩、秦漢和林青霞面前時。讀完劇本,三人深受感動。當年,《滾滾紅塵》投入拍攝。
作為編劇的三毛,將自己投入在這場紅塵煙火中,傾注所有的心性柔情。那麼多個日夜的辛勤勞作,最後《滾滾紅塵》獲得了臺灣電影金馬獎十二項提名。從來不喜競爭,不慕虛名的三毛,因了這部電影,被莫名地捲入了金馬獎的激烈角逐中。
然而,香港首映期間,這部影片因政治因素受到攻擊。政治風波,總會將人陷入難以脫身的險境。
毫無辦法,她只好拿人生作注,壓上所有籌碼,等待最終的輸贏。一九九零年十二月十五日,三毛盛裝出席第二十七屆金馬獎頒獎典禮。金馬獎評委宣佈:電影《滾滾紅塵》獲得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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