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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扁桃體,他說,扁桃體增生,得拿出來,越快越好。不然的話,等他長大後,嘴巴就會張得跟靴子口似的,活像個白痴。
第二天,小馬拉奇因為被假牙卡住,得到一大塊太妃糖作為犒勞,我卻得去醫院做手術,好讓嘴巴能閉緊。
星期六早上,媽媽喝完茶,說:你要去學跳舞。
跳舞?為什麼?
你七歲了,舉行完你的首次聖餐儀式,現在該是學跳舞的時候了。我要帶你去凱瑟琳街奧康納太太的愛爾蘭舞蹈班。你每個星期六都得去,免得你在大街上閒逛,也免得你和一幫小痞子在利默里克四處亂竄。
她讓我去洗臉,不要忘了洗洗耳朵和脖子,梳梳頭髮,擤擤鼻子,去掉我臉上的那種表情。什麼表情?甭管它,去掉就是了,穿上襪子和首次聖餐日穿的皮鞋。她說這雙鞋讓我給毀了,因為我見到盒盒罐罐和石子什麼的,從來不放過。她站在聖文森特保羅協會的門前,排隊為我和小馬拉奇討靴子,好像就是為了讓我們把靴子踢破。你爸爸說學習祖先的歌舞永遠不嫌早。
祖先是什麼?
甭管它,她說,去跳你的舞吧。
如果我得為愛爾蘭唱歌和跳舞,那還怎麼為愛爾蘭而死呢?我奇怪他們為什麼從來不說你要為愛爾蘭吃糖果,為愛爾蘭待在家裡不去上學,為愛爾蘭去游泳。
媽媽說:不要耍小聰明,不然,我揪你的耳朵。
西瑞爾。本森也學跳舞。他贏遍全愛爾蘭的比賽,各種獎章從肩頭一直垂到膝蓋。他穿
著藏紅色的小褶裙,動人極了。他是他媽媽的光榮,名字時常出現在報頭。你可以斷定,他能往家裡帶回不少英鎊。你看不見他在街頭漫步,見到什麼就踢,直踢得腳趾都鑽出靴子。啊,他可不會這麼幹,他是個好孩子,一直為他可憐的媽媽跳舞。
媽媽把破舊的毛巾浸溼,擦洗我的臉,擦得我的臉生疼。她把毛巾纏在手指上,插進我的耳朵,說裡面有太多的耳垢,都可以種土豆了。她弄溼我的頭髮,讓它服帖,叫我閉嘴,不要鬼叫,這些舞蹈課每個星期六要花去她六便士,這些錢我本可以給比爾。蓋文送飯掙來的。天曉得,她幾乎承擔不起這些錢。我試著勸說她:啊,媽媽,你不必送我去舞蹈學校,這樣你就可以抽上不錯的“忍冬”,喝上一杯茶啦。可她說:哈,你挺聰明是不是?就算我得戒菸,你也要給我去跳舞。
要是讓夥伴們看到母親拖著我穿過街道,去愛爾蘭舞蹈班,那我可丟盡臉面了。他們以為跳舞不錯,認為你就是弗雷德。阿斯泰爾,因為你可以和琴吉。羅傑斯滿銀幕地跳舞。其實愛爾蘭舞蹈裡沒有琴吉。羅傑斯,你不可能到處去跳。你得筆直著身子站起、蹲下,兩臂緊貼著身體,上下左右踢腿,而且始終板著臉。帕。基廷姨父說,愛爾蘭舞蹈看起來就像在屁眼裡插根鋼棍似的,可我不敢對媽媽這麼說,她會打死我的。
奧康納太太那裡有個留聲機,播放著愛爾蘭吉格舞曲或是里爾舞曲。男孩和女孩跟著轉圈跳,踢著腿,兩臂緊貼著身體兩側。奧康納太太是個高大肥胖的女人,她停下唱片給我們示範舞步時,從下頦到腳踝的肥肉都起伏顫動著。我真奇怪,她怎麼能教舞蹈呢?她走到母親跟前,說:那麼,這就是小弗蘭基啦?我想我們這兒又有一個未來的舞蹈家了。孩子們,我們這兒有未來的舞蹈家嗎?
有,奧康納太太。
媽媽說:我帶了六便士,奧康納太太。
噢,好的,邁考特太太,先拿一會兒。
她一跩一跩地走到桌子那裡,拿來一個小黑孩的頭,它有鬈曲的頭髮,大大的眼睛,通紅的厚嘴唇,嘴巴張著。她要我把那六便士放進這張嘴裡,然後趁小黑孩咬我之前,趕快把手縮回來。所有的男孩和女孩看著我,臉上帶著竊笑。我把六便士丟了進去,在那張嘴“啪”地閉上之前,趕快抽回手。奧康納太太喘著粗氣,笑著對母親說:這東西很好玩,不是嗎?媽媽說是很好玩。她吩咐我要遵守紀律,回家後好好練習。
我可不想留在這個地方,在這兒,奧康納太太自己不接那六便士,讓我差點把手丟進那個小黑孩的嘴裡;我可不想留在這個地方,在這兒,你得和男孩女孩站成一排,昂首挺胸,兩手緊貼身體兩側,目光直視前方,不能低頭;抬起你的腳,抬起你的腳,看著西瑞爾,看著西瑞爾。西瑞爾就在那裡,一身藏紅色的小褶裙,上面的獎章丁當直響,有這種獎章,有那種獎章;女孩們都愛西瑞爾,奧康納太太也愛西瑞爾,不正是他給她帶來了聲譽嗎?不正是她教給他每一個舞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