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暖。他們走得更慢、更慢,卻一直前進。周遭靜默無聲,只有暗黑天際降雨拍打地面,溽溼雙腳在小徑稀泥與溼草上,微微發出親吻滋響。
「你看,」她停下步伐說道,「彌卓,你看。」
河獺一直半睡半醒地走著。法術光的蒼白漸退,淹沒在更微弱廣大的澄澈中。天地灰白如一,但前方與上方,極高之處一抹飛雲之上,卻有一道幽長山脊泛著紅光。
「那裡。」安涅薄說,指著高山微笑。她看著同伴,然後緩緩看向地面,直通通跪落在地。他一同跪下,試圖支撐她,卻發現她在他臂彎中滑倒。他試著不讓她的頭陷入路上泥漿。她的四肢與臉龐抽搐,牙關喀喀敲擊,於是他抱緊她,想為她取暖。
「女人,手。」她耳語,「問她們。在村子裡。我真的看到山了。」
她企圖再次坐起,抬頭看天,但一陣顫動與戰慄席捲身體,折磨她。她開始喘息。從山頂與東方天際投射的紅色天光下,他看到猩紅泡沫與唾液從她嘴角流下。有時她緊攀住他,卻不再說話。她抵抗死亡,為了多一口氣而戰。紅色天光漸退,積雲再次飄過山峰,遮蔽初升太陽,暗入深灰。她最後一口艱困呼吸無法接續時,已是下雨的白晝。
名叫彌卓的男子坐在泥濘中,懷抱死亡女子,放聲哭泣。
一名車伕牽著一騾車橡木經過,將兩人載至林邊村。車伕無法讓年輕人放開女人的屍體,雖然他衰弱且搖搖欲墜,卻萬分艱難地抱著她爬上馬車,不肯將負荷放在橡木堆上。往林邊村一路上,他一直抱著她。他只說了一句:「她救了我。」車伕未追問。
「她救了我,我卻救不了她。」他激切地對村裡男女說道。他依然不肯放手,緊抱雨溼的僵直軀體,彷彿要保衛它。
村人許久才讓他明白,其中一位婦人是安涅薄的母親,應該讓她抱安涅薄。他終於照做,卻觀察她是否對他的朋友溫柔,想保護她。而後,他溫馴地隨另一名婦女離去。他穿上婦人給的乾衣服,吃下些許食物,倒在她引領的床墊上,因疲累而啜泣、入睡。
一、兩天後,力奇幾個手下前來詢問,是否有人看到或聽說偉大巫師戈戮克,及一名年輕尋查師的事。傳言兩人消失得毫無蹤跡,彷彿被大地吞蝕。至於有個陌生人躲藏在蜜迪家中的蘋果儲藏閣一事,林邊村民無人吐露半字。此後,那兒的人已不再將他們的村莊稱為林邊村,改稱為獺隱村。
他經歷漫長艱困的考驗,為對抗強大力量甘犯重險。因為年輕,體力回覆得很快,但心智迴歸緩慢。他失去某種東西,永遠喪失,尋獲當下便已失去。
他搜尋記憶,搜尋影子,在影像間不斷盲目摸索:在黑弗諾家中遭受的攻擊;石牢房與獵犬;篷屋裡的磚牢與魔法束縛;與力奇同行、與戈戮克同坐;奴隸、大火、在燻煙濃霧間盤旋而升的石階、直達高塔的房間。他必須重新取回一切、經歷一切、搜尋。他一遍一遍站在高塔房中,看著那女子,她也望著他;他一次次走過小谷,穿越乾草,穿過巫師燃燒的幻覺,與她同在;他一再看見巫師墜落,看到大地閉合;他看到拂曉時分紅色山脊。安涅薄死在他懷裡,她毀傷的臉龐靠著自己手臂。他問她,她是誰、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如何完成,但她無法回答。
安涅薄的母親阿佑與姨母蜜迪都是智婦。兩人以溫暖香油、按摩、草藥與誦唱盡力醫治河獺。她們對他說話,聽他說話。兩人毫不懷疑,他的力量極大。他否認:「若不是妳女兒,我什麼都辦不到。」
「她做了什麼?」阿佑輕聲問。
他盡己所能全盤托出:「我們素不相識,但她把真名給我,我也將真名給她。」他斷續說道,夾雜漫長靜默。「被巫師強迫同行的是我,但她也與我同在。她是自由的,因此我們兩人可以一起逆轉他的力量,逼他自我毀滅。」他沉思良久,說:「她把她的力量陪了我。」
「我們知道她有極大天賦,但不知該如何教導她。」阿佑道,沉默片刻,「山上已經沒有老師了。羅森王的巫師殺光所有術士與女巫。我們無法向任何人求助。」
「有一次我在高坡上,遇上春雪暴,迷路了。」蜜迪說:「她到那裡,她來找我,但不是用身體過來。她還引導我到小徑上。那時她僅僅十二歲。」
「她有時會和亡者同行,」阿佑悄聲道:「在森林裡,靠近法力恩的地方。她通曉我祖母告訴過我的太古力,大地之力。她說,它們在那裡很強。」
「但她也只是個平凡女孩,」蜜迪說,掩住臉,「是個好女孩。」她低聲道。
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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