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賄物。管理御閘的官役開啟閘門,那隻裝人的布袋便順流衝出宮牆,最後它將漂浮在京城外面的燮水河中。這是大燮宮處置死罪宮人最普通的方法,名曰“漂送”。
當天夜裡適逢伶人們進宮唱戲,在東花園的戲臺前我看見這場活劇的製造者彭氏。彭氏坐在皇甫夫人的旁邊,以一柄桃花紈扇掩住半邊臉頰。她似乎若無其事。倒是菡妃堇妃對桂兒之死動了惻隱之心。菡妃先是問我蕙妃怎麼不來聽戲,我說她病著無心聽戲。然後我聽見菡妃轉向堇妃悄悄耳語,當事人無事,可惜了桂兒的一條性命。
彭王后的煙霞堂距離清修堂百步之遙,但我很少涉足,偶爾在煙霞堂度過一夜對我來說是宮廷禮儀的需要,我不能忍受彭氏的舌口音,以及她喜怒無常的脾性。有時我從彭氏的花鬢金釵後依稀看見彭國巨獸虎口的陰影,心中便生出無限的含羞忍垢之感,我曾對燕郎感慨道,堂堂君王竟效仿娼妓賣笑求榮,可謂荒唐可悲之至。及之後來,我和燕郎習慣於以彭國指代煙霞堂,每次去煙霞堂時我就對燕郎說,起駕去彭國繳納貢品吧。可惡的彭國女子不滿於我的逢場作戲,據安插在煙霞堂的眼線宮人密告,彭王后經常在宮人面前詆譭燮國朝政,嘲諷我的無能,咒罵鸝鳴閣的蕙妃。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不曾預料彭氏會給彭王昭勉書寫密信,那個信使在京城外的官道上被攔截,交出了那封插著三根雁翎的火急密信。信中滿紙皆是牢騷怨言,彭氏把她的處境描述得楚楚可憐,受盡欺凌。最後彭氏異想天開地要求她的父親急遣一支精兵開進燮宮,以此確保她在燮宮的地位。
我怒火滿腔,在密令斬殺信使之後將彭氏召至清修堂,宮監當著彭氏的面又將信的內容誦讀一遍,我厭惡地觀察她的表情,起初她有點慌亂,繼之便是那種輕侮傲慢的微笑,嘴裡仍然含著一隻紅色的櫻桃。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呢?我壓抑著怒火責問道。並非想怎麼樣,我也知道你們會把信使堵住的。不過是想提醒皇上,文妲雖是弱女,卻不是好欺負的。信口雌黃。你是一國之後,我對你都一向恭敬,還有誰敢欺負你呢?我是一國之後,可我卻被一個輕薄的側妃欺了。彭氏吐出嘴裡的櫻桃核,突然雙手蒙面哭鬧起來,她跺著腳哭訴道,我在彭國時父王母后待我如掌上明珠,從小就沒受過別人的氣,沒想到下嫁到你們倒黴的燮宮,反而要受一個賤女子的羞辱,蕙妃算什麼?她是狐精,她是妖魔,大燮宮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請皇上抉擇而行吧。
你想讓蕙妃死?讓她死,或者讓我死,請皇上定奪吧。
假如讓你們一齊去死呢?
彭氏突然止住了哭泣,用一種驚詫的眼光望著我。隨即她的淚臉上又浮出那種討厭的譏嘲的微笑。
我知道這是皇上的戲言,皇上不會把燮國的前程斷送在一句戲言之中。彭氏左顧右盼地說。
假如不是顧及燮國的前程,我立刻賜你一匹白綾。我拂袖而去離開了清修堂,空留下彭王后坐在堂上。我在花苑裡站立了好久,滿苑春花在我的眼裡失卻了往日的鮮豔,沿牆低飛的紫燕的啁啾也變得枯燥刺耳。我踩倒了一叢芭蕉,又踩倒一叢,這時候我感到眼眶裡一陣溫熱,抬手摸到的卻是冰涼的淚。后妃們對蕙妃的圍剿愈演愈烈,由於受到皇甫夫人和孟夫人的縱容,圍剿的言行幾乎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最令人震驚的是去牡丹園賞花的那一次,蕙妃受到了難以想像的汙辱和打擊。去牡丹園賞花是皇甫夫人每年例行的宮廷盛事,凡宮中女眷嬪妃一應參加。我記得賞花請帖送至鸝鳴閣時,蕙妃似乎預感到了結局,她惶恐地問我,能否稱病謝絕?與她們在一起我怕極了。我阻止了蕙妃,我說,這種場合她們不會為難你的,還是去的好,也省得皇甫夫人再跟你結怨。蕙妃面露難言之隱,最後她說,既然皇上讓我去我就去吧,諒她們也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一大群婦人濃抹盛裝競豔鬥芳地雲集在牡丹園裡,跟在皇甫夫人的鏤金便輦後款款而行。無人真有賞花之心,都是三個兩個地交頭接耳,議論著園外的飛短流長。唯有蕙妃有意落在人後,卻無意被滿園盛開的牡丹迷住了,邊走邊看,漸而忘卻了腳步的方寸。蕙妃的蓮足踩住了前面蘭妃的裙角,一場禍害因此驟然降臨。瞎了眼的母狗。蘭妃怒目回首,並且朝準蕙妃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沫。這時候后妃們非常默契地一齊駐足回首。狐精。菡妃說。妖女。堇妃說。不要臉的小賤貨。彭王后說。
蕙妃起初下意識地撩起鴛鴦絛擦拭臉頰,繼而就將鴛鴦絛咬在嘴裡,驚悚的目光環顧著四位結盟的后妃,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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