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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覺到她微蹙的銀眉後,他趕忙咳一聲,以寒暄的口吻道:“我們有多久沒照過面了?”
“五十年。”她應聲回答。尖銳的嗓音破了喉頭,透露出緊繃的張力。她探索地窺瞄他,見他粗厚的臥蠶眉一挑,回給她一臉詢問的表情後,便戴上穆然的面具。
“昭儀,喝口茶潤潤喉吧!”他從容提議。
“謝謝,我不渴。”她直言拒絕後,愀然無血色的冷頰頓時泛起紅暈,訕然地糾正他口裡叫得親密的稱謂,“還有,請不要叫我昭儀,這個名字我已十幾年不曾再用過。”
他理解地微笑點頭。這一笑,使皺紋滿怖的老瞼豁然亮起,竟招回幾分老成的魅力。
他胸有成足的反駁:“這很正常嘛,名字取來就是方便人用的,瞧,我活了這麼多年,也不曾喊自己‘世民’過。”
“不……無道理。”力持鎮定的嶽昭儀不願見計劃胎死腹中,不得不咬牙同意,急著道出來意。“我這趟來是想請你……”
“哦──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屠世民頗微圓滑的截斷她的話,口吻裡大有“原來如此”的調侃,無視她一臉愕然,不慌不忙道:“但我渴了,請你容我先小啜一口茶。”
說著延手端起桌角處的茶碗,輕嘗淺觸,還故意地嘖了幾下。
趁著喝茶的當口兒,屠世民好整以暇地用眼角打量這個從不對他低聲下氣的女人,著實納悶,會是哪門幾天崩地裂的原因驅策她來此?
來講和的嗎?
當然不!這老太婆死硬的骨幾里不容任何妥協的徐地,除非,天先塌了下來。
靈光閃後,他篤定地下結論:這個老太婆有求於他,而他這個老頭幾不想插手,除非……她先應允他的要求。
嶽昭儀強捺性幾,忍受他傲慢且無禮的注目,傾身低聲道:“請你……聽我解釋來意好嗎?屠先生。”
他眉一聳,怪腔道:“屠先生?!我想以咱們交情匪淺的關係來說,你這麼客套的喊我屠先生,恐怕見外了!”
她馬上矢口否認。“我們的關係沒有你說的深厚,我也不敢自抬身價和你攀交情。”
“昭儀,你是假謙虛,還是真作驕矜姿態?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清楚刻意貶低自己並不能掩蓋已發生的事實。你也曾住過朝日園啊,而朝日園是我……”
“別說了!”她倏地起身,不客氣地打斷他即將脫口的話,“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氣氛因她這一吼僵了好幾秒。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行為不當後,才坐回原位,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我這趟來不是找你吵架的,請你不要逼人太甚。”
但他充耳不聞。“不是吵架?那你來幹嘛?”他蓄著八字鬍的嘴角一扯,竟笑得邪門,口吻理直氣壯,大有高高在上的藐視。
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忍氣吞聲,但臉上依然冷傲。“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的。”
“對不起,有求於人的人是你,該學著卑躬屈膝的人也是你。而我沒必要露出一副興趣正濃的哈巴狗表情,來聆聽你這個老太婆的話。”
“屠世民,你……”她氣得說不出任何話。
他不睬她,繼續道:“不過,如果你願意在點明來意前,先討論我們之間的‘未了情’的話,我會慎重考慮你的要求。”
她看著虛度大半世紀的他仍不改昔日為人詬病的蠻狠態度時,直後悔自己幹嘛登門找這個厚顏的傢伙。等到與他四眼交接三十秒後,才決定甩開驕傲,試探地問:“只肯慎重考慮?”
“難道你希望我草率敷衍你?你碰上大麻煩,不是嗎?”他口氣一轉,改以譴責的口吻質問:“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個一無是處的懦弱堂弟給你捅出這麼大的紕漏,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遲鈍得到現在才警覺到?”
她聞言色變。“我以為你要談我們之間的事。”她不要他涉足她的家務事。
屠世民會意地舉起雙手錶示歉意。“好,我收回最後一句問話。”
“很好。請你有話快問吧,早點解決這事對大家都好。”
“你的意思是我們才能死得瞑目、心安是吧?反正這麼多年我都等了,就算差個幾分鐘也不嫌晚。”
奇怪!剛才說要談過去的人是他,現在反倒是他有意見,這糟老頭幾分明是在刁難人。
“好吧!你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七點一過,我就得打道回府。”
“請便,朝日園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來去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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