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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幾十年鬱積不散,已經頑固,無法驅走。”
“那怎麼辦啊?”麻三利問。
“你別急,我去請教我師父,明天再來。”
次日,陰陽先生果然又來了。
他捏了一個惟妙惟肖的麵人,擺在這個值班室房頂,一隻手伸出去,指著瀕縣的方向。
從那以後,麻三利果然再沒有聽見有人唱歌。
陰陽先生說:“冤有頭債有主,我用麵人給它指路,讓它跨過甲零河,去瀕縣找那個老太太了。”
“那老太太最後怎麼樣了?”李庸問。
“我聽說,她不久就瘋癲了,上吊了……”麻三利說。
李庸躲在床上,越想越怕。
那個陰陽先生描述的情景,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一個新兵,穿著黑色粗布軍服,扛著一杆長長的步槍,裹挾在一個亂糟糟的隊伍中,深一腳淺一腳朝前走。
他歸屬步兵十八團。現在,他們奉命跨過嫩江,尋找抗聯三支隊,要把大名鼎鼎的李朝貴消滅。
荒山野嶺,白雪皚皚。
沒有人知道李朝貴在哪裡,連長說朝前走就朝前走。
他們正在漆黑的雪野裡前行,突然發現遠處出現了一支隊伍,只聽黑暗中有人喊了聲打,就“噼裡啪啦”打起來了。
沒想到,很快他們的背後又出現了一支隊伍,前後當然都是李朝貴。這個新兵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扔了槍,雙手抱著腦袋,蹲在一棵大樹下,抖成一團。
沒想到,一顆手榴彈正好落在他身旁,“轟隆”一聲,他就上了天。
他的身子先掉下來,然後是大腿,胳膊,半個腦袋……
他的臉還完整,只是後腦勺被炸沒了。
他零碎的屍身上裹著破碎的棉絮,浸著鮮血。
戰鬥結束了,黑糊糊的荒野上,除了枯樹、冷雪就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都靜靜地躺在那裡……
一隻受驚的田鼠從洞裡探出腦袋來,四下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一截樹枝“啪嗒”一聲掉下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屬於這個新兵的那條斷臂上,有一根手指試探著動了動……
接著,他的半個腦袋,他的胳膊,他的大腿也開始慢慢地移動……
終於,這些屍塊湊在了一處,重新組成了人的樣子。
他艱難地站起來之後,基本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臉色白慘慘的,眼神直勾勾的。還有,他全身上下血淋淋,黑色粗布軍服被炸得到處是窟窿眼。
他撿起一頂棉帽扣在腦袋上就走了。走出了一段路,突然感到身上缺一點什麼東西,就停了下來。
原來,他發覺他的生殖器被炸飛了,沒有組裝,於是,他又木木地返回來,在雪地上的屍體之間仔細地尋找……
天色太暗了,他終於沒有找到。
他喪失了耐心,拾起一把軍刺刀,割開一個屍體的褲子,麻利地割下那個人軟塌塌的生殖器,安在了自己的兩腿間。
他試著走了幾步,似乎很滿意。
於是,他搖搖晃晃地朝家鄉方向走去了……
這是偽康德十一年冬天的事兒,這個新兵剛剛被抓來當兵才幾十天。實際上,次年八月日本鬼子就投了降,步兵十八團的國兵在金水車站向蘇聯紅軍交了槍械,全體解散……
新兵要在天亮之前渡過江去。
江那邊,是他的家鄉,有他心愛的女人。兩個人成親才半個月,他就被抓來當兵了。
士兵回到了那座熟悉的房子裡,回到了他媳婦的身旁。
有了女人,有了炊煙,生活變得美好起來。
他一直跟在媳婦的身後,看著她一個人做飯,洗衣,發呆,睡覺……
他一直不曾摘下那頂棉帽。
他一直在背後對媳婦笑著,臉很白地笑著。
有幾次,媳婦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過身,和他對視一陣子,又慢慢地轉過身去了。
還有一次,媳婦在夢裡猛地回過身,一下就看見了他,他正朝她僵硬地笑著,她驚叫一聲,一下就醒了,手忙腳亂地點上了油燈,回過身來驚惶地尋找他……
她沒有找到他。
她長舒一口氣,滅了燈,又躺下了……
新兵像影子一樣跟隨了媳婦五十多年。
有時候,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曾經打過仗,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了。
他常常有一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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