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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放他出來何意?
眾人哄嗡中,甘龍只是暗自冷笑。他知道,這肯定是景監死請,國君不得已放出王軾的,貌似公允,落得“兩方共同論罪定刑”的名義罷了,沒甚大不了。越是如此,越說明國君殺商鞅之心已定,這只是最後一場掩人耳目的博戲罷了,無關大局。
甘龍心思已定,站起來向景監一拱手,“上大夫,奉國君之命,你我共主朝會,當可開始也。”只是臉上戴著面紗,耳朵裹著棉套,聲音嘶啞咕噥,沒人聽得清楚。
景監淡然道:“可也。老太師開宗明義吧。”
“諸位同僚,”甘龍的身子和聲音一起顫抖著,樣子頗為滑稽,有人便竊竊發笑。甘龍不理不睬,徑自高聲訴說,“商鞅大罪下獄,我等奉國君之命,論罪定刑。有罪無刑,朝野不安。請諸公放言,老夫與上大夫,當如實奏報。”
不待景監開口,杜摯便搶出班外,憤然高聲道:“商鞅乃竊國殘民之大盜,欺祖改制之元兇,專權謀逆之首惡,亂國亂俗之魔障!老太師日前當殿指控商鞅十大罪惡,字字入骨,當為論罪定刑之根本!此謂死有餘辜也。”
一陣哈哈大笑,鬚髮散亂的王軾從座中霍然站起,戢指杜摯怒斥,“太廟令信口雌黃,不怕嬴秦列祖列宗取汝狗命麼?所謂十大罪惡,分明是字字汙穢,句句羅織,竟公然以神明天道自詡,以為民請命招搖,諸公真不知厚顏無恥為何物乎?天人皆知,人神共鑑,商君乃變法強秦之元勳,定國立制之柱石,移風易俗之導師,洗刷國恥之功臣!煌煌功績,罄竹難書。論罪定刑,荒誕不經!”
“大膽王軾!”甘龍嘶聲訓斥,“論罪定刑,乃國君詔命,爾竟指為荒誕不經,何其狂悖!再有此等欺君謬論,下獄論罪!”
王軾勃然大怒,怒吼一聲,“甘龍老賊梟,陰騭歹毒,談何綱常!此等亂國大奸,留在朝堂何用?!”猛力衝去,要將甘龍頂在大殿石柱之上撞死!
不想白縉正在甘龍身後,見王軾兇猛衝來,急速將甘龍猛力一扯。甘龍向後跌倒,後顱卻撞在通向國君大座的白玉臺階上,一聲慘叫,竟昏了過去……王軾心知商君必死,早已悲憤欲絕,今日已懷著必死之心,要與甘龍老梟同歸於盡,這一衝自是勇猛絕倫!不想變生偶然,猛力撞在了白玉大拄上,一聲悶響,鮮血腦漿迸裂四濺!
變起倉促,大殿中死一般沉寂,又驟然間亂成一團。
車英出殿,向宮門右將大吼一聲,“進殿守護——!”
右將雖來自新軍,是車英老部下,但宮門禁軍不屬國尉管轄,除了國君,不能聽從任何人調遣號令。但自商君蒙難,人心惶惶,變異忒多。宮門將士們皆山鄉子弟,對世族元老們早就恨意不平,敢怒不敢言罷了。今見老國尉與世族元老憤然抗衡,豈有猶豫?右將一招手,親率一個百人隊鏘鏘開到大殿平臺,列隊守住殿口,矛戈齊舉,一片肅殺!
杜摯變色道:“車,英?你,你,意欲何為?”
車英高聲道:“諸公聽了,繼續朝會。誰敢再滋生事端,立殺不赦!”
世族元老們頓時驚愕——滋生事端的王軾已經死了,被突然襲擊的甘龍生死未卜,不說救人,卻要繼續朝會,車英居心何在?白縉正抱著甘龍,西弧在包紮甘龍傷口,一聞此言,異口同聲道:“老太師須得急救!送太醫院!”世族大臣一片憤憤然呼應。
車英厲聲道:“朝會乃國君之令,誰敢以私亂公,本國尉立即執法!”
世族元老們駭然。這不是公然要甘龍的老命麼?風燭殘年的甘龍,已經被刺客割去了耳朵鼻子,比嬴虔受劓刑還慘,如今又遭此重傷,再不許救治,必送命無疑。趙良已經是心驚肉跳,不明白這些商鞅死黨何以個個都不怕死……正在亂紛紛之際,老甘龍卻醒了過來,費力的睜開渾濁的老眼,顫聲道:“不,不能受人,脅迫……商鞅,車裂之刑,車,裂!”頭一甩,又昏死過去。
老甘龍生不畏死的老硬骨頭,大漲了世族元老們的志氣,一致憤怒高喊:“車裂商鞅!車裂——!”
景監冷笑,“爾等喪心病狂也。刑皆有典,何謂車裂?出自何典何法?”
元老們一時愕然,誰也不曉得老甘龍說的“車裂”為何典何刑?
趙良突然覺得了自己的重要,挺身而出道:“車裂乃天地古刑,即五牛分屍也。非萬惡之人,不施此刑。此刑出於禹帝誅殺共工。共工罪大惡極,身長無以斬其首,故以五牛之車裂其軀體,復斬其首。此刑,春秋五百年未嘗見於人世,刑于商鞅,正可息天人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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