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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九月將盡,他止穿著單衣兩件,又無盤費被褥,三冬日月,總不凍死,定必餓死。”相到此處,痛淚交流,自己罵了聲“狼心的奴才!”打了十幾個嘴巴。又恿起兄弟素常好處:在慈源寺中,打了他三四次,並未發一言;講到分家,倒是段誠還較論幾句,他無片語爭論,就被我立刻逐趕出去,我便偷行回家,不管他死活。想到此處,又打了幾個嘴巴。罵道:“奴才!你分的家在那裡?妻子、銀錢在那裡?田地、房屋在那裡?我這樣人活在世上還有甚麼滋味?”恨將起來,將門幾關閉,把腰間的絲帶解下,面向西,叫了兩聲“兄弟!”正欲尋上吊的地方,忽回頭見桌上堆著二三百兩銀子,還未曾收藏,復回身坐在床沿上拿主意。李必壽家兩口子在下房內,聽得文魁自罵自打,好半晌也不敢來勸他;此刻聲息不聞,又看見將門兒關閉著,大是驚異,連忙走來推門,一看,不想還在床上坐著。文魁看見,大喝道:“去罷!不許在此混我的道路!”李必壽連忙退回。文魁想了半日,忽然長嘆道:“我何昏憒至此!現放著三百七八十兩銀子,我若到四川,不過費上四五十兩,還有三百餘兩,尋著兄弟,將此與他,也省得白便宜外人,再與商量日後的結局。設或他凍餓死,也是我殺了他,就將此銀與段誠,也算是跟隨他一場,然後我再死不遲。”又想及“山東關拿武舉,老婆已成破貨,無足重輕;若拿住喬武舉,追贓報仇,也算是至大事體;我意料文書至遲再不過耽延上數天,到底該等一等下落為是。”主意定了,依舊隨緣度日起來。
再說姜氏自冷於冰僱車打發起身後,一路上行行止止,出店落店,多虧二鬼扶掖,無人看出破綻。姜氏繫於冰早行說明,暗中有兩個妥當人相幫。起初二鬼相幫時,眼裡又看不見,不知是神是鬼,心上甚是害怕;過了兩三天後,視為尋常。披霜帶露,許多日子,方到了戍安縣。入得城來,車伕沿路問“舉人冷逢春住在何處?,就有人指引道:”從大街轉西巷口,有一處高大瓦房,門外立著旗杆,還有金字牌匾,最是易尋的。“車伕將車兒趕到門外,歐陽氏先下車來,門上早有人問道:”是那裡來的?“歐陽氏道:”是尊府太爺冷諱於冰打發來的,有要緊話說。“門上人道:”‘於冰’兩個字,系我老主人的諱,你少待片刻,我去與你通報。“又道:”客人貴姓?也該說與我知道。“歐陽氏指著姜氏道:”那車中坐的便是我主人,姓朱,河南人。“門上人去不多時出來,說道:”請客人裡邊相會。“歐陽氏扶姜氏下車,走到二門前,見一少年主人,跟著四五個家人,迎接出來,向姜氏舉手;姜氏從入了城,便心跳起來,此時又羞又愧,也只得舉手還禮。到了廳上,揖讓就坐。冷逢春問道:”老長兄可貴姓朱麼?“姜氏道:”名文煒,河南虞城縣人。“問逢春道:”老長兄尊姓?“歐陽氏連忙遞眼色,姜氏臉就紅了。逢春道:”弟姓冷,名逢春,這就是寒舍。敢問長兄在何處會見家父?“姜氏道:”是在河南店中相會,有書字在此。“逢春大喜。歐陽氏從懷中將書字取出,逢春接來,見字皮上寫著:冷不華平安信,煩寄廣平府成安縣,面交小兒逢春收拆;背面寫著年月日,河南虞城縣封寄。逢春見是他父親親筆,喜歡得如獲至寶,左右獻上茶來。逢春道:”家父精神何如?“姜氏道:”極好。“逢春也顧不得吃茶,將茶杯遞與家人,就將書字拆開細看,見上面寫著前歲春間,藉遁法走去情由;下面就敘朱文煒前後原故;看到姜氏女換男裝,帶領家人是段誠婦人,逢春便將姜氏和歐陽氏上下各看了兩眼,把一個姜氏羞得滿面通紅,真覺無地縫可入;歐陽氏雖然老作,也覺得有些沒意思起來。逢春看到後來,著他母親同他媳婦,早晚用心管待,飲食衣服處處留神;又言:他夫妻自有相會之日。字尾上面寫著幾句雲遊四海的話,並勉勵子孫;又囑咐逢春遠嫌迴避,使有男女之別。逢春看完,見姜氏羞慚過甚,坐立不安,也不好再相問答,吩咐家人們道:”你們都出去,一個不許在此伺候!照料車伕酒飯,並牲口草料,將客人的行李且搬在太太房內。“眾家人俱皆退去,逢春向姜氏舉手道:”弟失陪了!容稟知家母,再請臺駕相見。“說罷,拿著書字,笑著入屏風後面去了。姜氏見廳內無人,向歐陽氏道:”這位就是冷先生的兒子?不想是個大家,若再問我幾句,我實實的就羞死了。“歐陽氏道:”這叫個醜媳婦少不得要見公姑,既來投奔,尚有何說?我才見這位冷大爺,自看字後,一句話也不問,且吩咐家人們迴避,倒還是個達世故的人。“
不言二婦談論,再說冷逢春拿了書字,剛到廳屋,轉身後,見母親卜氏早已在此偷看,遂一同走入內房。卜氏道:“外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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