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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天寰了。他在哪裡呢?我著急:“天寰?”
他抱著我,我可以聞到他衣服上冬日松林的氣息。他吻了我,他的口中還有春末的潮汐。
我不知道蒼狼星是否會出現在夜空,我渾身都冰涼起來。我伸出手,摸到他的臉。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夏初,我們的詩是這樣的吧。謝謝你,等到了天那邊,就不會變了。”他的嗓音柔和而清冷。柔如滄海一慄,清如冰山之泉。他冷嗎?不,他不再冷了。
我現在只能依靠他的熱量了。那一點兒熱量,就足夠我做一個夢了。
我的嗓音都變了,我喘息著纏住他的軀體,用盡力氣說:“……天寰……我們的歌,不是這樣的,你記錯了。我們的歌是……”
我貼著他顫抖著,哼起那首詩歌,是他一生中唱給我聽過的唯一的歌。
到了此時,我的全身,我的腦海,我的整顆心,都是那首歌。
“南山一桂樹,上有雙鴛鴦。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
我的歌聲斷斷續續。我累了。矇矓中,我還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抱緊了我,“是啊,我記錯了……夏初,我說醉擁麗人,醒握天下。可我一生,何嘗真醉過?天下我帶不走,我的死,但是我今生的醉。我只能帶著我所愛的女人……”
他的醉,便是我的夢。我不再能說話,心裡的眼淚還給我所熱愛的生命。
我耳邊的人兀自說:“再一生後,我酒醒來,依舊能神州在握,笑傲天下。無論你在哪裡,我一定能找到你……”
天寰,我不能聽下去……我也要睡了。我一直就在夢裡。天寰,我從未離開過你。
夢裡,又見青山翠谷,金烏西墜。長身玉立的黑衣青年。站在少女夏初的身邊。
那是我,那是天寰。他不再孤獨,我不再憂傷。
男人和女人,並不一定需要對方才能美麗。
但西天裡,殘陽一片紅色。若你我不攜手共度長夜,怎見明日朝陽?
大鵬展翅九萬里,那一輪落下去的紅日,又從東方升起來。
第十四章 尾聲
等那紅日東昇後,我的夢就醒了。而我的天寰,他一個人留在醉中。
我迎來了新的一天,而不是新的一生。
太上皇駕崩,山河同悲。葬禮的細節,對我而言是混沌的。很多年後,我記憶猶新的是:當人們按照鮮卑的習俗在太極宮前燒燬皇帝的舊衣時,那隻垂老的大黑鴿子飛入了熊熊的烈火中。
我並沒有死。天寰賜給我的酒,含有淡淡的桂花香。桂花,原來只是他留給我餘生的毒。
天寰走了,鴛鴦失伴。兩個人的宮,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宮。
我已死過一次。我只能活著,堅守住一個人的宮。
我記得他說,他若醒了,就一定來找我。我相信他的諾言,我要等。
天寰一生畫了許多圖,但他沒有給我留下一張他的肖像。我只能在清晨傍晚,在花鳥山川裡懷念他的音容笑貌。天寰一生攻佔了許多城池,但他沒有給自己造一座皇陵。他所棲息的地方,還有他的父母。我不可能同那些痴情的鰥男寡女那樣,我只對他一個人傾訴心情。我只能在星空裡尋找他的位置。我再也沒有找到過那支南朝帶來、屬於皇后的玉燕簪。我想,也許是我把它丟在夢裡了,也許是天寰藏好了它,作為來生尋找我的記號。
新帝太一的年號為至德。他是個勵精圖治的仁君,正如我和他父親所期望的那樣。
天寰去世後的第四年,杜寶玥被冊封為皇后。這兩個孩子,是皇家裡少有的青梅竹馬的戀人。
新皇后寶玥搬進太極宮。身為太后的我,就搬到了椒房殿。
太一滿了十六歲,我不再陪他上朝。
我住在椒房殿裡,並不寂寞。我有書為伴,有茶為友。惠童、圓荷始終在我左右。太一最喜愛的事情,就是坐在椒房殿前讓我聽他撫琴。寶玥則是一個從不見怒容的靜好女子。她的母親,永遠生活在童年裡。於是她把我當成另一個能懂她的母親。
崔惜寧子女成群,但常來和我閒聊家常。七王去世之後,七王妃便成了我的女伴。
善靜尼姑、羅夫人都上了年紀,我愛聽她們嘮叨往事。
謝夫人在寶玥入宮後,堅決回到江南去。她說她想念著我的老師謝淵,只願讓他看到她的老態。
我再也沒有夢見過天寰,也沒有夢見過蒼狼星。我倒是偶爾夢見我的父母,夢見與我遠隔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