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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會聚首,我也可能再見母親。此刻,歌裡的詞語不再是少女對英雄的追慕,不再是可笑的夢想,而是在我手中即將實現的生活。
我還沒開口,天寰就彈奏了幾個琴音。他彈得與上官先生不同,好像滄海笑聲,雄壯豪邁。他似乎知道我要唱的歌曲。我站起來,對著窗外的大雪,唱起那首把我和這個男人聯絡在一起的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這首歌,是戰爭的序幕。
在北朝的我,不可能目睹這次戰爭的一切。但在洛陽的天寰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我們日日夜夜得到前線的訊息。天寰所繪的地圖中的郡縣,在這個戰場中大半搖動起來。
這個冬天,是百年一遇的冬天。百萬雄師,天下群雄,從巫峽到滄海,全線戰爭。
這一仗,摧枯拉朽,龍虎死鬥。這一仗,星入太白,血灑南疆。
三千里地,煙塵滾滾,茫茫平原,鐵騎蹂之。
元君宙這位青年元帥,像傳說裡的圖景。霜角轅門,他沙場點兵;徐州城下,他挾劍驚風;長江北岸,他壯志凌雲。但我們很清楚,哪些是傳說背後的人們。沒有上官先生運籌帷幄,沒有沈謐聯絡三軍,沒有趙顯的戰必勝、攻必取,沒有杜昭維的撫卹安民,元君宙,不可能成為狼煙裡面最亮的星。
而最關鍵的是,天寰任用了他。這一次,他給了阿宙充分的信任。
皇帝終於甘於在幕後。新一代青年人的時代,就應運而生了。新人常常未必勝過舊人,但老人肯把河床讓給他們去走。對天寰,倒不能說是“急流勇退”,而是一種長久的打算。
每一天,我想當日風雲,想故國百姓,想白草黃花,想吳越壁壘,輾轉反側。
我出生以來,有過許多戰爭。
我陪著天寰,親歷很多戰爭。
但這一次,我們都離戰爭很遠。天寰從未如此平靜,而我從未如此堅定。
每次戰爭都有可歌可泣的孤臣,也有見風使舵的小人。每個戰場都有爾虞我詐的欺騙,也有勇往直前的犧牲。北強南弱,就是沒有勝利的希望,許多南朝人依然在堅持。不是為了輸贏,而是為了尊嚴,這是最高貴的戰士。然而,在亂世,高貴又能值什麼呢?
那些慘烈黑暗的故事,那些恐怖脆裂的戰績,我永遠不願重複,不想在有生之年再讓它們重演。忘記才意味著背叛,我不會忘。
興亡,乃千古事。但染缸中的百姓,苦不堪言,可想而知。
如此,一旦我們開始,必須以百年的和平來贖罪。和平,要比戰爭更難。
春風試手梅蕊,洛陽積雪半融的時候,九江的王紹之子王菡再次投降。因為他與元帥府的沈謐有殺父之仇,他表示放棄兵權後便是平民,永遠不願和沈謐同列。他也只向右路軍長孫老將軍投降。長孫老將軍接受了他,善加安撫,不犯秋毫。因此許多城市的郡守紛紛望風而降。
北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早就在長江對岸陳兵。阿宙神出鬼沒,多次騷擾敵軍,夜以繼日,南軍疲乏無比。三月初,北軍突然以八百艘金翅戰船深夜渡江。經過三天,全員攻破長江天險。
元帥府第二、三路軍合圍建康。阿宙從京口出發,趙顯從蘇州出發,兩手合攏於金陵城下。
阿宙嚴令北軍不得擾民,凡投誠之人,可封田,賞金銀。凡擾民姦淫偷盜者,立刻斬首。
春天伊始,建康成為南朝的最後象徵。唯有大將軍蕭植自率不到十萬人馬頑抗。北軍不令攻擊,只欲圍困。阿宙似乎在玩一個貓與鼠的遊戲。非要等老鼠快餓死,才咬斷它的脖子。
長安城由白將軍和崔大人防守。天寰經過長久的考慮,決定將在洛陽的太一再次送回長安。他自己和我率御林軍精銳五萬,取道山東南下。他還將長安的六王、七王都以侍從的身份帶上旅途。這兩位弟弟與阿宙的所向披靡相比,黯淡可憐。我知道,表面上他們是毫無實權的親王,實際上他們的周圍還有許多雙眼睛,時刻盯緊他們的行動,對皇帝報告。
七王在家閒散慣了,與子女享盡天倫之樂。王菡的重歸,讓他的腰板挺直了一些。他頗淡泊於自己的閒。六王卻有幾分不滿。他不敢有所表露,只是常常責打婢女侍兒,用來洩憤。
我也知道返回家鄉的日子快到了。這回,我真是“近鄉情怯”了。
在那裡,究竟有什麼等待著我們呢?
第四章 還鄉
春光餘波盡,四月天拉下帷幕,桃花亂落紅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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