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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敗者寇。如今天寰怎麼說,大家都認為有理。天寰在上次大戰中和蕭植結怨,本是憋了口氣在心中。說到這裡,天寰俯身,用手掠過長孫將軍的鬢角,語重心長道:“數月不見,將軍又生華髮。朕十四歲奪宮,老將軍就在左右。將軍的白髮,都是為朕所生。損一目,喪一子,也都是為了朕。”
“皇上……”長孫老將軍那般剛強之人,登時淚流滿面。
天寰親切地道:“老將軍莫說,你我君臣,非用言語可相知。新生後輩,縱然如狼似虎,與你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老臣並不可比。朕即日起封你為忠國公,世襲罔替。這次回長安後,畫你真容於紫閣上。朕身後,要把你、已故的薛堅等輩一同配享朕廟。”他用袖子拂過長孫將軍的肩膀,“朕不准你推辭,也不准你謝恩。”
“皇上,臣及子弟肝腦塗地,難報浩蕩皇恩。”長孫老將軍感動涕泣。
我用雙手把他攙扶起來,“將軍莫流淚。將軍一門忠烈,子侄遍及軍中。皇上惦念老臣,自非一日。將軍不忘君臣之情,便是天下幸事。將軍一眼失明,聽聞常用錦絛遮目。我在車馬上現縫製了兩條絛子,送給將軍。”
長孫將軍無言以對,淚都忘了流。他的臣心,為千萬鮮卑人和保守老臣的風向。我和皇帝都知道,新得到千萬座城池,這些舊人,也是無論如何不能失去的。
我笑著問:“將軍,京口乃南朝形勝之地。位高望親之輩,僅次於都城。我既然到了,能否請他們來相見敘舊?”
鳳凰臺,南朝歷代行宮所在。帷幕裡積澱著灰塵,好像在為南宮蒙塵恥辱。翠尊上積滿了清晨朝露,好像是為傷亡者哀悼。行宮華麗但毫無生氣。縱然我們住了進去,明堂裡隱隱約約迴盪的還是昔日父皇懷抱下,稚子幼女的嬉戲聲。
宮,只是栽種帝后皇族們的花圃。當花朵萎謝之際,花圃既然點綴琳琅,也是不會有生機的。
我接見南朝舊人,天寰卻不參加。我一個人安心地在長江上的高臺等待,殿堂外江風習習,江聲瀝瀝,江雨霏霏。我心無晴無雨,明朗一片。天下的謎底,引無數英雄沉醉而不知歸路。上天是早就知道的,它並非無動於衷。柔然滅,用雪送之。南朝之平,以花葬之。
我邀請了一百多位留在京口的高階俘虜。實際上,他們被“保護”在家裡,算不得階下囚。
說是受皇后邀請,我也知道這些人是被半強迫來的。陸陸續續到的人們,神態都沉重而警惕。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戰戰兢兢,有的羞慚靜默,有的怒目相對。還好皇帝沒有來。他不來,是給這些人面子。我傾倒玉壺,紅酒如血淚。我在鴉雀無聲的殿堂中朗聲一笑,問道:“各位,外面那不停叫的鳥是什麼鳥呢?”
兩個貴婦人掩口而笑,一個說:“您到底出嫁久了,連鵓鴣叫都忘了。”
我自飲自斟一杯,“原來是鵓鴣。鵓鴣是不歡迎北方人的,所以才鳴叫如啼?鵓鴣只能使北客憂愁,對於我們南方的人慣聞如不聞。我有時候想:我炎光華算是北朝人,還是南朝人呢?”
無人回答我。我抬了抬手,侍從們將一百多匹鮮豔的絲綢堆放在大廳中間。我笑道:“當時送我去北國和親,算起來已有八九年了。朝廷接受下聘的時候,我母親袁夫人病重,因此打擊而薨逝。我曾發誓不嫁北帝,但命運不由人。人在‘天下’這個大屋簷下,不得不權衡利弊,三思而後行。我違背了對母親的誓言,看北軍攻破了故土,我當然不是個孝女。然我也曾有‘達則兼濟天下’的誓言,我夢想施展父皇的遺志。所謂的孝,與命運的契機比起來,如何?諸位不用愁眉苦臉,南朝滅了,還有新朝。你們想要像過去一樣,保持榮華地位,守住祖產家業,又有何難?前些年南朝衰敗,皇帝沉湎酒色,有多少人敢於挺身而出?死於諫者,有幾個呢?為國排憂解難者,又有幾個?貴族子弟們,苦吟春宵,爭於小利。饑民凍死在建康街頭。有幾家朱門能把後堂寵婢們拖曳於地的絲綢分給百姓禦寒?不是說父母死後才哭哭啼啼,表達追思,就是忠臣孝子。”
眾人沒有一個說出話來的。我說的是事實。南朝腐朽,豈止皇帝?貴族們的墮落,才是國患的根本。國家少“士”,各自為私,何來安康?
我嘆息一聲,“請你們來敘舊,不請你們喝酒。對失敗者,喝酒可以忘卻愁緒,可以自欺欺人,但我不慫恿這種舊式的風雅。我請你們喝茶。這茶是北朝所種的,味道極苦澀,但可以提神。長安冬夜寒冷,飲此茶,可克服倦意。上至皇帝,下至儒生,貴賤同一,風靡此茶。”
宦官們將一盞盞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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