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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求“樂善群公”憐憫“已萎名花”,行義舉,共建群芳義冢。還說因“是舉為維持同類起見”,故妓女認捐責無旁貸,但仍望眾人解囊,她們將“分任勸捐”。至於讀者究竟能從啟事中看出妓女對時世的什麼看法,則是歷史上的無解之謎。每則啟事都是“代擬”的,而擬稿者很可能是個男人。女人用高度程式化的文辭表達人生悲苦和短暫的感念,聽上去極似指南、見聞錄作者本人的遣詞造句功夫。妓女似乎在代表自己說話、在說自己的事情,可是恰在此時,妓女本人的“聲音”這個問題變得最讓人難以捉摸。 這種情形在下面要說的戲文中更為明顯。花冢落成,小報主編李伯元“發起徵撰”傳奇,紀念建冢過程中的可歌可泣事。於是有兩位名士合撰《玉鉤痕傳奇》,共分十出,“文情悱惻,傳誦一時”。傳奇有些部分屬於募捐建冢始末的紀實,然全戲卻因引入(虛構的?)妓女陳黛玉之死而獲得一種完整性,“被惡鴇凌虐致斃”的陳黛玉成為被埋葬在花冢的第一位妓女。利用陳黛玉之死來推動情節,也等於說出了妓女受害的一種方式。雖說高等妓院完全可能發生這樣的“摧香”事件,但是這般凌辱在四大金剛的傳略中卻是一概看不到的。《玉鉤痕傳奇》和募捐建冢的啟事一樣,也只能讀作由女性的聲音誦讀的、男性作家筆下的妓女生涯。
第六章 職業生涯(八)
妓女與國家 清末民初,革命風起雲湧,其中強調女子教育為國民改造之關鍵,對滬上妓界影響尤深。妓女也同其他各界婦女一樣,組織起來,爭取受教育權。1906年前後,中國正設法回購洋人的鐵路投資,一個藝名藍橋別墅的妓女在收復權利的運動中捐款1000元,受到官方讚許,聲名大噪。 1914年,有一批年長妓女(其中有林黛玉和翁梅倩)借用達爾文的語言,成立了“青樓進化團”。該組織的兩名主要積極分子是張曼君和祝如椿。據說張曼君熱心閱讀革命報紙,是早期青樓女子愛國思想的代言人。她因做過一次演講而出名。那時妓女中時興穿印著國旗圖案的長褲,張的講話譴責這種時髦,指出有那麼多戰士和英雄都為這面國旗犧牲了性命,而現在她們卻把國旗的圖案穿到褲子上,172不是叫洋人看中國人的笑話嗎? 祝如椿曾於1897年居花榜榜眼,因容貌娟妍著稱。人到中年後,祝如椿開始相信妓女需受教育,才能救她們出“苦海”。(用“苦海”、“花殘月缺之悲”等詞語來描寫妓女境遇的究竟是祝如椿還是指南作者並不清楚。)青樓進化團為募集辦學經費搞了一場義演,事先發布訊息,“假女戲園演戲一天”,上海許多最負盛譽的名妓登臺獻技。當夜募得一千多元,用於租校舍、聘教員,報名者五十多,其中包括“房中做手、雛妓等”,組織者本人也都入校學習,指南書宣告“魔鬼地獄一變而為絃歌禮義之邦”。妓女學生在學校懂得了提倡國貨,抵制洋貨。正如張曼君在一次開會演講時所說,對青樓的前途不可能不抱無限的希望。 然而,這項事業因與娼妓的營業日程衝突,很快就難以為繼。祝如椿離開上海去了天津;本來在高等妓女的職業生涯中,在不同城市間走動是很平常的事情。學生每日演出、接待至凌晨三四點鐘,早上起不來,不能按時學習上午的課程。因工作所需,她們起身後要花許多時間梳妝打扮,下午晚些時候又開始招待客人了,而學校要下午4點才放學,故也成了問題。學校缺乏固定的運營基金和有效的管理,學生曠課,學校終於關門,青樓進化團無形中也解散了。 五年以後,妓女冰辦起了一所學校。她的妓院有兩幢樓,學校就設在其中一幢底層的廂房內,組織比青樓進化團簡單些:學生每天上一小時的課,每個月交三元學費。課程由冰的哥哥講授,他在文學方面有點功底。妓女及其子女入學上課,但四個月後學校關門,據說也是因為學生夜夜陪賭局酒局,耗時無數,荒廢了學業。此後不久,冰找了個有錢的軍官,準備同他結婚了。 上述組織儘管短命,卻標誌著妓女已開始直接參與國家大事。在民國的最初10年中,妓女參與政治活動已成為很平常的事情。1915年,國內對日本提出的“21條”要求反應強烈,一些妓女捐出了部分局差收入和胭脂錢,173共計300元,用作民族救亡基金。藏春閣給當地多家報紙寫信,表明妓女同各界市民息息相關,她的命運同國家的存亡息息相關。她說自己雖生來不幸,現只是北里歌場一歌女,但“青樓女子畢竟也有家,有家的人也必須有國,因此生活的根本就是為國家服務”。她又說,從客人的談話中瞭解到,有個國家想把中國變成第二個印度或是朝鮮,也就是變成殖民地。她宣告說,“我雖然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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