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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晚以後喻文州開始有意無意地避免單獨碰上江波濤和周澤楷在一起。他是很聰敏知事理的人,心又細,很輕易地就能看出來兩個人之間那點不一樣的氛圍。
不含糊,不曖昧,坦坦蕩蕩地一任由大漠風沙作見證,周澤楷是很無猜的信任,江波濤是很妥貼的溫柔。孫翔心眼太實性子太直,對這樣事情也遲鈍,所以擺在眼前了反而看不出來。
喻文州則不然,他懂進退,知道即使再坦蕩也是私事,他怎麼說都不好太過打擾。這就無形地給他的工作增加了難度。
本來他是想著,等到江波濤落單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是抓是殺,到時候再做決定。可是觀察了幾天他發覺了,這倆人幾乎就是無時無刻不在一起的:到了茶房落腳吃飯兩個人會相互記掛著彼此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到了客棧停下休息兩個人還記著提醒彼此多睡一會自己守夜,最後把孫翔給看煩了乾脆一個兩個全都推進屋裡睡覺,自己抱著杆戰矛,坐在屋頂上吹一種喻文州叫不上來名字的關外樂器,聲音輕,悠長,不致擾人做夢,有一種和他本人氣質不符的,起伏跌宕的憂愁。
喻文州問他是誰教的,孫翔居然很鄭重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忘了,不知道了。後者怔了怔,沒太往心裡去。
讓他覺得最神奇的地方是,周澤楷官話說的不好,他遠居塞外,不常用的東西。只在小的時候,跟走商道的駱駝隊學過,七八歲時還能勉強連綴成句,可惜天生長了一張水靈的小臉,招人逗,駱駝隊裡的馬伕就很喜歡打擊他的自信心,最後讓那張想讓人捏捏的臉上露出無比傷心失望的小表情。
這種惡劣行為帶來的後遺症就是周澤楷的語言困難,從此他很不願意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一旦碰上交流不了的時候,江波濤每每都會看一看他的眼睛和表情,心裡掂量一下,再給解釋一下。
倒不是說每一次都很準確毫無偏差,但確實比其他人胡亂猜要好上許多。喻文州曾經問孫翔,說沒有江波濤的時候怎麼辦,後者皺著眉頭。
“靠猜咯。”回答的表情坦坦蕩蕩,“實在猜不出來的話也沒有辦法。”喻文州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於是暗暗地開了個腦洞,想著江波濤曾經是做殺手的出身,會不會也學過催眠啊讀心啊一類怪力亂神的東西。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江波濤身上的斗篷和周澤楷穿在素衣外邊的那一件很像,顏色深,不靠的太近不會察覺。去見喻文州的時候他沒有帶兵器,負著手很坦然地站在他面前,問,“你來找我?”
喻文州微驚,沒來得及說什麼。
“來殺我?”江波濤的眼睛很清澈,月光一照像中庭清澈的小池。這下喻文州更驚訝了,但是驚訝和驚跳是兩個概念,他素來沉穩,所以只是偏了偏頭,很平靜地問他如何得知。
“眼神,動作。”後者眉眼帶笑地比劃了一下,“並不難,留心揣摩一下的話,很容易就看得出來。”
喻文州明白了,其實這就是他讀懂周澤楷的方法,沒有什麼怪力亂神,實在也談不上神奇,至多算一種習慣和稟賦。區別就是,他留在周澤楷身上的心,比他留在別人身上的心都多罷了。
“至於來殺我麼……”江波濤笑了笑,“假設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那應該也會覺得,我這樣想很正常。”聽者不置可否,卻忽然提了一個有些偏題的問題,“周澤楷知道嗎?”
江波濤搖搖頭,“不知道。”喻文州心下便多生了感慨,輕輕嘆口氣,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恐怕護法就變成滅法。可能也是因為了解不多,在他心裡周澤楷始終是一個很透澈的人,和一般人眼中那種邪教的教主不可同日而語。
可能也就是有這個原因在裡面,輪迴弟子往往心機單純重義好俠,自始至終沒有人把這塞外獨特一道風景視為威脅。
江波濤卻看向他,“不是。”他打量喻文州兩眼,雖然知道來者不善,卻還是下意識地按著習慣選了一個妥帖禮貌的稱呼,“前輩,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以周澤楷的聰明,能不能猜到他的過去,他不知道。可是他心裡卻總是梗著那麼一塊,不上不下的。也說不好是想讓他知道還是不想。
若讓他知道,只恐破壞這無瑕白璧一樣的鏡花水月,若不讓他知道,卻總覺著是欺負了他瞞騙了他,江波濤一生中少有這麼糾結的時候。
“你喜歡過什麼人嗎?”江波濤問他,喻文州搖搖頭,遺憾的同時,卻還能有餘隙想想半年前江南花影裡很囂張很明朗的劍客夜雨聲煩。只是這一段,他將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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