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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慾望,他需要傷害那些他認為應該受懲罰的人。
覺新疑惑地望著枚少爺。他想不到一個年輕人會成為如此沒有自由意志的可憐東西。他覺得自己還是受著環境的限制,舊勢力的壓迫,而且為著他們這一房人的安寧才犧牲自己的意志,跟著命運飄浮。枚卻是自願放棄一切,跪在一些人的腳下,讓他們殘酷地把他毀掉。枚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正向著一條怎樣可怕的路走去。這似乎是不可能的。覺新想在枚的臉上找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希望在那上面看到一點點剛強和堅定的表情,或者任何表示青春力量的痕跡。但是那張慘白的瘦臉卻在他的眼前不住地擴大。沒有一點點的希望。連覺新也認為這個青年白白地把自己的前途斷送了。他的疑惑變成了憐憫。但是忍不住埋怨地對枚說:“你不能夠這樣,你一家人都期望著你!”
覺民在旁邊不滿意地冷笑一聲。覺新覺得彷彿背上捱了一下鞭打。他明白自己說了怎樣錯誤的話。他是在嘲諷他自己嗎?
“我也是沒有法子。我從小就聽慣了爹的話,”枚畏縮地、又似乎在替自己辯護地說。
“我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覺民不客氣地說。他猝然地掉轉身子,打算往堂屋裡走去,卻看見芸站在堂屋門前石階上。芸高聲在喚:“大表哥,二表哥。”覺民答應著,走上了石階。他看見芸臉上帶笑,便低聲問道:“外婆現在怎樣?”“現在氣稍微平了一點,大媽同媽還在屋裡頭勸她,”芸小心地輕輕答道。她又感謝覺民:“二表哥,這回姐姐的事情多虧得你。現在我們也安心了。”她微微地一笑,她的眼角眉尖本來還藏得有一點點憂愁,這時才完全散去了。她看見覺新和枚也走上石階來,便親切地、道歉似地對覺新說:“大表哥,真對不住你,又累得你跑來一趟。”覺新也說了兩句客氣的話。她又說:“婆現在好一點,媽她們都在婆屋裡。你們進去嗎?”
芸陪著覺新、覺民到周老太太的房裡去。枚卻在後面說:“我不去了,”他打算回到自己房裡去看他的妻子。
“枚表弟,你也進去坐一會兒罷,”覺民知道枚的心思,故意挽留道。
於是芸也說:“枚弟,你陪大表哥、二表哥進去坐一會兒也好。”
枚害怕地看了看覺新和芸,低聲說:“我去,婆同媽看見我又會發脾氣的。”不過他還是跟著他們進去了。
周老太太躺在床上。陳氏坐在床邊,徐氏立在床前。陳氏低著頭委婉地在勸周老太太。她們聽見芸的聲音(芸報告:婆,大表哥、二表哥來了!”)都掉轉身子往門口看。
“覺新和覺民向她們行了禮。他們看見周老太太勉強坐起來,覺新連忙客氣地勸阻道:“外婆,你累了,多躺躺罷。你不必跟我們客氣。”
周老太太帶著疲倦的微笑溫和地答道:“不要緊,我也躺夠了。我正想起來坐一會兒。”她就走下踏腳凳,也不要陳氏扶持,自己顫巍巍地走到窗前藤躺椅前面坐了下來。眾人也跟著她走到窗前去。翠鳳給覺新弟兄倒了茶,便走到芸身邊小聲跟芸講話。
覺新恭敬地站在周老太太面前,靜靜地望著這張憔悴的老臉。不過幾個月的工夫,臉上的皺紋就增加了那麼多。頭髮上的白色快要把黑灰色掩蓋了。眼睛裡出現了幾根紅絲。她的這些改變引起了他的同情,他感動地勸道:“外婆,你近來也太累了。你老人家犯不著跟他們慪氣。……”
覺新還沒有把話說完,周老太太就打岔道:“明軒,你坐罷。”她指著旁邊一個凳子。她感謝地微笑道:“你來得正好。你的心腸比你大舅好得多。他真要把我氣死了。”她看見覺民還站著,又要覺民也坐下。她繼續對覺新說(她說得慢,而且很清楚):“明軒,我們家裡的事你都清楚。我們回省還不到兩年,這個家就快弄得七零八落了。這都是你大舅一個人硬作主依他的脾氣做的。蕙兒的命就斷送在他的手裡。還虧得你們兩弟兄,蕙兒的靈柩算是昨天下葬了。”這時陳氏在旁邊張開口要說話,剛吐出兩三個字,就被周老太太阻止了,她說:“大少奶,你不要打岔我。”陳氏只得答應一聲“是”。周老太太又說下去:“現在孫少奶居然當面跟我吵起來了。你大舅只袒護她。明軒,你說,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想起來真是灰心得很。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大舅撫養成人,也沒有虧待過他一點。他卻這樣氣我。要不是有你大舅母、二舅母同芸兒在這兒,我真要去出家了。在庵裡頭至少還可以過點清靜日子。省得在這兒受他的氣。”她的眼光又移到枚少爺帶著又羞又怕的表情的臉上,她厭惡地說:“枚娃子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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