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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09…21
親愛的爸媽:
……這地方實在太有意思。我們剛進港的時候,大概有十萬個日本人在這裡晃來晃去,餓得像幽靈一樣,中國人不給他們吃的……
這是黃浦江,江上還有些日本船,但是在太陽旗的上面都加掛了美國旗。日本人的眼神顯得很恐懼……一九四一年以來這一直是日本的海軍基地。
大概有一百多條小艇圍攏過來叫賣威士忌跟中國國旗。每個人都眉開眼笑,看起來非常高興美國人來了。
我們在卸卡車,六個日本人操作一個大吊車。每次我們轉頭看他們,他們就報以笑臉,我想他們可能以為我們會把他們幹掉吧。
今天美國海軍把大部分日本人送走,因為聽說昨天夜裡有兩百多個日本人被共產黨給殺了。麻煩的是,這裡有三股勢力在角力,其實在上海街頭上演的就已經是一場內戰了。
昨晚我輪休,坐了黃包車上街去溜達。一上街就看見兩派士兵在鬥毆。
然後進了一個高階餐廳,單是威士忌大概就花了一百萬元,相當於二十美元吧。……大部分的美國水兵都跟小艇買了威士忌,喝個爛醉。這些水兵不管是結了婚還是單身的,都是積了四十四點可以退伍的,但軍方就是不放人。有人說,恨不得把那艦長給幹掉或者乾脆跳船。你知道嗎,老爸,這些水兵都已經在海軍幹了三、四年,家裡都有妻小。我們停靠沖繩港的時候最嚴重,因為沖繩回美國內陸的船班最多,結果啊,艦長竟然下令我們一概不準上岸……簡直卑鄙極了。所以我想換船。
小鮑布:單是威士忌大概就花了100萬元,相當於20美元吧。
1945…09…22
抱歉,昨晚的信沒寫完。
今天早上,一個水兵暴斃。他跟小艇買的威士忌裡含有甲醇。
下午我們清除甲板上的木板—原來用來儲存汽油,大概有一千五百條木板。我們把它丟到海里去。開始的時候,大概有十條小艇圍過來搶這些木板,等到快丟完的時候,已經有五十條小艇圍了過來。有些人被丟下去的木板擊中,卻也不走開。我們只好用消防水喉對準他們噴水,他們也只是咕咕笑。這些中國船民就是那麼笨。
我丟下的最後一塊木板剛好打中一個小女孩的頭,但是她一下就站起來,然後開始拉那塊木板。這時候,其它十條小艇飛快靠過來搶,然後開始打群架,哇,打得夠狠。男人抓著女人跟小孩猛揍,劈頭劈臉地打,女人就用船槳回擊。還有人用一種鋒利的船鉤打,把人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
船民活得像禽獸一樣。他們一早就來到軍艦旁,吃我們丟到水裡的東西。這是中國的底層百姓啊。
你們的兒子鮑布寄自上海
鮑布從玉米田一望無際的美國大地來到中國,很難想象那些如“禽獸”般搶奪木板的中國人一路是怎麼活過來的。但是,他看得出碼頭上等候遣返的日本人眼裡透著恐懼,他也看出了,不同服裝計程車兵和士兵在城市裡當街對峙,內戰已經瀕臨爆發。
41,我是臺灣人
臺灣總督府的統計說,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為止,臺灣因為美軍轟炸而死亡的有五千五百多人,受輕重傷的有八千七百多人。
戰爭期間,當作軍夫、軍屬以及“志願兵”被送到中國和南洋去做苦役、上戰場的,有二十萬人。
運到日本高座海軍航空兵工廠作“少年工”的,有八千四百多個臺灣孩子。戰爭結束時,三萬三百零四個臺灣青年為日本犧牲了性命。
八月十五日,當天皇緊繃而微微顫抖的“玉音”從廣播裡放送出來的那一刻,臺灣人,究竟是戰敗者,還是戰勝者呢?
八月中,剛好是中元普渡。臺北萬華龍山寺廟埕里人山人海,香火繚繞,廟埕外小吃攤熙熙攘攘。舞獅的動作特別活潑賣力,人們的笑聲特別輕鬆放肆,孩子們嬉鬧著向獅子丟鞭炮。賣中秋月餅的商店,已經把文旦和月餅禮盒堆到馬路上來了。
作家黃春明說,天皇宣佈日本戰敗的那一天,他的祖父興高采烈,覺得“解放”了;他的父親,垂頭喪氣,覺得“淪陷”了。十歲的宜蘭孩子黃春明,睜大了眼睛看。
是不是,剛好生在什麼年份,那個年份就界定了你的身分認同?
臺南醫師吳平城,在一九四四年九月被徵召到南洋。五十九個醫師、三個藥劑師、八十個醫務助手,在高雄港搭上了神靖丸,開往南洋前線。太平洋海面已經被美國的空軍控制,神靖丸以“之”字形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