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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全殲守敵……在三年的奮戰中殲滅敵人一百餘萬,終於解放了東北九省的全部地區……希望你們繼續努力,與關內人民和各地人民解放軍親密合作,並肩前進,為完全打倒國民黨反動派的統治,驅逐美國帝國主義在中國的侵略勢力,解放全中國而戰!
在這場戰役“偉大勝利”的敘述中,長春圍城的慘烈死難,完全不被提及。“勝利”走進新中國的歷史教科書,代代傳授,被稱為“兵不血刃”的光榮解放。
32,死也甘心情願地等你
十月十九日城破以後,解放軍在凌亂中找到一袋又一袋國軍官兵在圍城期間寫好了、貼了郵票,但是沒法寄出的信。裡頭有很多很多訣別書,很多很多做最後紀念的照片。
林彪圍城指揮部決定了“使長春成為死城”的所有部署規劃,是在五月三十日,我讀到的這封信,寫在兩天後。“耕”,寫給在家鄉等候他的深情女子:
芳:
……生活是這樣地壓迫著人們,窮人將樹葉吃光了,街頭上的乞丐日益增多……我因為國難時艱,人的生死是不能預算的,但在我個人是抱著必死的信念,所以環境驅使著我,我不得不將我剩下的幾張照片寄給你,給你做為一個永遠的紀念……我很感謝你對我用心的真誠,你說死也甘心情願地等著我,這話將我的平日不靈的心竟感動了,我太慚愧,甚至感動得為你而流淚……我不敢隨便的將你拋棄,我的心永遠的印上了你對我的赤誠的烙印痕,至死也不會忘記你……
我已感到的是我還能夠為社會國家服務,一直讓我嚥下最後一口氣方罷。這是我最後的希望……我的人生觀裡絕對沒有苛刻的要求,是淡泊的,是平靜而正直的。脫下了軍衣,是一個良善的國民,盡我做國民的義務。
耕手啟
六月一日九時第五十二號
這應該是“耕”在戰場上寫的第五十二封信了。端莊的文體,使我猜想,“耕”會不會是一九四四年底毅然放下了學業、加入“十萬青年十萬軍”去抗日的年輕人之一呢?
那個“芳”,終其一生都沒有收到這封信。
離開於老先生的家,我又回到人民廣場;那頂著蘇聯戰機的紀念塔,在中午的時分顯得特別高大,因為陽光直射,使你抬頭也看不見塔的頂尖。我手上抓著幾份舊報紙,報導的都是同一件新聞。二零零六年六月四日的報導——圍城五十多年之後的事了:
新文化報(本報訊)
“每一鍬下去,都會挖出泛黃的屍骨。挖了四天,怎麼也有幾千具!”二日清晨,很多市民圍在長春市綠園區青龍路附近一處正在挖掘下水管道工地,親眼目睹大量屍骨被挖出……
成百成千的白骨,在長春熱鬧的馬路和新建的高樓下面。人們圍起來觀看,老人跟老人竊竊私語,說,是的是的,一九四八年圍城的時候……
那個年輕的“耕”——他的屍骨,是否也埋在這滿城新樓的下水道下面呢?
解放軍在十一月一日下午攻入瀋陽。“大批大批徒手的國軍,像一群綿羊似的,被趕入車站前剿匪總部軍法處大廈內集中”。馬路上到處是斷了手腳、頭上纏著骯髒滲血的繃帶、皮肉綻開的傷口灌膿生蛆的國軍傷兵。
二十八歲的少校政治教官郭衣洞,後來的柏楊,也在瀋陽,正準備開辦《大東日報》。他看著大批的解放軍興高采烈地進城,穿著灰色棉軍服,有的還是很年輕的女性,擠在卡車裡,開啟胸前的鈕釦給懷裡的嬰兒餵奶。
頭幾天,解放軍對“蔣匪”採寬大政策,准許國軍士兵“還鄉生產”。於是柏楊穿上國軍的軍服,逃出瀋陽。在山海關附近,看見一個國軍,清澈的眼睛大大的,是新六軍的少尉軍官,斷了一條腿,鮮血不斷地往下流,雙肩架在柺杖上,走一步,跌一步,跌了再掙扎撐起來走。是一個湖南人,對年輕的柏楊說,“我爬也要爬回家,家裡還有我媽媽和妻子”。
他,會不會是“耕”呢?
33,賣給八路軍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一日,解放軍計程車兵踩著大步進入瀋陽。三年前蘇軍當眾姦殺婦人的瀋陽火車站前,幾乎是同一個地點,現在地上有一個草蓆蓋著的屍體,屍體旁地面上草草寫著一片白色粉筆字:
我是軍校十七期畢業生,祖籍湖南,姓王,這次戰役,我沒有看見一個高階將領殉職,我相信杜聿明一直在東北,局面不會搞得如此糟。陳誠在瀋陽,也不會棄城逃走。所以現在我要自殺,給瀋陽市民看,給共產黨看,國軍中仍有忠烈之士。
國軍中,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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