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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顏面,笑著說:“其實,彼此彼此,寡人也有疾,而且病得還不輕。”李雪庸一時不解:“你這是從何說起?”阮大可把臉湊近李雪庸:“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想給我留個面子?”李雪庸知道阮大可說的不是沈秋草,便疑疑惑惑地問:“你是指——潘鳳梅?”阮大可笑了:“不是那娘們兒還能是誰?”李雪庸說:“可你我不一樣,我這行當——實在風流不起呀。”阮大可試探著問:“那你現在——”李雪庸滿臉的無奈,將雙手一攤:“事已至此,覆水難收了。”
郝玉蘭經常顯得沒心沒肺似的。人家那指指戳戳和異樣的眼神,似乎統與她不相干。整天敲完鍾,就對著一面小鏡子描眉呀,抹嘴唇呀,再不然就是拿個指甲刀挨著個兒地修磨手指甲,修完了,朝上面塗各種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換著樣兒塗,花花綠綠的。塗好了伸出手給李雪庸看。她是聽人說阮紅旗愛塗指甲,又塗得好看,只是阮紅旗無冬歷夏一副手套不離手,因此她從未見識過,就想學樣,卻也畫得好看,不知是因為人又白又胖襯得好還是真畫得好。總之是人到中年,心廣體胖,身子和臉面豐滿圓潤,教彩甲一襯,也算風韻猶存。
近來卻不行了,大概是提前遭遇到更年期,細看那臉面有些鬆弛,脖頸尤其發懈,精神也差,有點落花流水的意思。李雪庸就教她在家歇兩日,說工資獎金照發。
眼前沒了郝玉蘭,李雪庸的辦公室裡便空落落的,顯得格外清寂無聊,心裡不覺一陣陣發躁。李雪庸盡力平息著。處理完日常校務,就拎過提鬥,飽蘸了黑墨,在報紙上寫大字,他那大字的韻味可說是與年俱增,字型更大,筆畫更粗放,佈局更顯隨心所欲,運用枯筆處也更為艱澀險峻,一派嶙峋氣象。寫完幾張,回頭自賞一番,覺意興已盡,便掛了提鬥。又趕緊坐下研磨他那首寫雲峰山極頂的舊體詩,妄想借此填補大腦的空虛,免得教“郝玉蘭”三個字趁虛而入。他其實也早想寫寫雲峰山最高峰,那個禿鷲般的山峰不是尋常物景,乃山川之秀,造化之靈,那副傲岸的神態,如一位修煉千年的得道高僧,漠視星移斗轉,笑傲過眼煙雲。它是雲峰山之魂,它又是小城尋常日子的一部分;每天,經意不經意的,人們都要看它幾眼。這麼一座奇峰,焉能久不入詩?李雪庸不是沒寫過它,只是寫過之後,再凝神仰望,便覺那一紙文字索然無味了。幾張大字寫過,心緒漸平,透過窗戶,遙遙可見那隱在雲霧裡的孤峰,雖不真切,空蕩處卻更增人遐思,此刻李雪庸恍惚著好似攜了壺盞,穿透雲霧登上了雲峰山絕頂,要與那隻寂寞的老禿鷲傾杯暢敘。這麼遐想著,沉吟著,腦袋裡便爆豆似的蹦出四句:“霧漫雲橫鎖老囚,空山寂寂不優遊。清泉野蔌君邀我,小飲無須費應酬。”默誦一回,覺得只一“鎖”字尚可,論意境,化峰為友也算不得奇,心想待有閒暇再與阮大可、王天佑二人細細計較。不管怎樣,總算是暫時將郝玉蘭拋置腦後了。
才把那頁詩稿扔進抽屜,忽聽外面不遠處響起一個男人粗啞的喊叫聲,似乎是在叫一個學生的名字。李雪庸還以為是哪個家長來找學生,抬頭望去,見石頭院牆的缺口處嵌著個黑黑的人頭。再細看,原來是傻哥。李雪庸怕傻哥在那裡胡咧咧攪擾上課,便悄悄走出去,到缺口處哄傻哥:“聽叔的話,到別處玩。”傻哥並不理會,伸長脖頸還要喊。李雪庸無奈,拾起一塊磚頭拉著架勢要砸下去。傻哥見勢不好,衝他一梗脖子:“你牛逼!”抱著頭跑了。李雪庸回頭一看,許多教室的窗玻璃上都貼滿了一張張小臉在看熱鬧,就怒吼一聲:“上課!”頓時,窗戶上的臉都變換成笑嘻嘻的了,有的還衝他做鬼臉。李雪庸哭笑不得,心說:“這雞芭校長,當不當的沒勁。”扭頭再看時,傻哥的人頭就又嵌在了缺口處。正想採取措施徹底整治一下傻哥,一個替郝玉蘭敲鐘的男校工卻走出來,噹噹噹噹噹,敲響了下課鐘。
大大小小的學生娃叫著鬧著蜂擁而出。興致勃勃的大男生們打著呼哨從他身邊掠過,嘴裡喊著“替校長報仇啊”,爭先恐後地奔過去整治傻哥。
李雪庸愣在那裡有好一會兒。郝玉蘭的缺席本就在他心裡埋下煩躁,乏味無聊的工作更教他感覺這日子沒完沒了。他的心裡充滿了狼狽與沮喪。
近兩天來有一樁事教李雪庸心裡堵得慌。自己那八十來歲的老爹自打喝了阮大可的乾坤混沌湯,就鬧騰得厲害,在魏老二那兒碰了幾回釘子之後,日日地跟李雪庸吹鬍子瞪眼,衝他要老伴,非逼著一時三刻就得給討一個來,好像不趕緊給討來馬上都耐不了似的,還不要老醜的。老頭子當年十幾歲時確實做過閻錫山的馬伕,耳濡目染,沾了一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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