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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定要為此遺恨終生。——錢,那算他媽什麼東西!五萬塊,又能怎麼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古人說得真是好極了。也只有取之有道才能活得自在。於是,他便閒閒地講他的思想品德課,淡淡地每月拿他的三二百元課時補貼費,在嘁嘁喳喳的議論聲中心平氣和地取有道之財。
小城的校長帶有專制色彩,多年的統治打造了鋼澆鐵鑄般的規矩,每日裡各色人等照章辦事,行雲流水般順暢,絕少有人去叨擾校長大人。要敲校長辦公室的門,是非有特殊要事不可的,否則李雪庸會不大高興,哪怕他在屋裡閒得直打瞌睡。因此上大多數時候他便閒著。閒著其實未必是件好事,久了,無事是要生非的。
校長辦公室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就是那個四十多歲的敲鐘女校工郝玉蘭。
將一個敲鐘人放在校長辦公室已屬不倫不類,更何況是一箇中年婦女。但這裡面有個特殊情況,有一段時間裡辦公室不夠用,郝玉蘭就沒有了棲身之地,勉強塞在哪個教研組都不合適,最後只好暫時安置在校長辦公室。後來教研組合並,有了專門的後勤辦公室,但李雪庸卻不說讓郝玉蘭走。李雪庸不說,別人誰會那麼不懂眼色地去提醒校長呢。誰都懂得,校長不讓郝玉蘭走,那就必定有不讓走的道理,而這道理何在,是不必說那麼明白的。教員是知識分子,在小城屬高智商群體,大道理小道理全懂。於是都心照不宣地預設了郝玉蘭的特殊地位。也就是自打郝玉蘭進駐校長辦公室後,絕大多數教職員工稱呼她時,都不約而同地加了個“兒”音,“郝玉蘭”變成了“郝玉蘭兒”,聽著,你也聽不大出是暱稱還是嘲諷,反正裡面有種特別的味道,只是別去細品。每逢郝玉蘭進進出出,總有那麼幾雙眼呆鵝樣地死盯著,將那女人的肩腰臀胯盯得傷痕累累,將高矮肥瘦糙細凸凹考證得不能再精確了。
郝玉蘭,誰不知道她呢?年輕時是個語文教員,身材曾經頗為苗條,交男友時眼界很高,挑剔得厲害,能入眼的男人幾乎沒有,婚姻大事就一年年地耽擱下來。等她好不容易選中一個意中人,自己已入中年,對方反是嗤之以鼻了。這種遭人厭棄的反常情況是她從未經歷的,那以後精神就有些異樣,常唸叨那人的名字,有一回在路上碰見那個人,非要拉人家到家裡談談,嚇得對方拔腿就跑。那會兒她教課已時見恍惚,常在課堂上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放學後總愛找些大男生背課文,背錯了掐大腿根,並時時深入禁區騷擾,弄得那些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戰戰兢兢的。後來家長紛紛去找李雪庸。迫於輿論壓力,李雪庸不再教她講課,就做了個敲鐘人。再後來郝玉蘭成家了,男人知她底細,不大喜歡她,一個人跑到外地做打工仔去了。郝玉蘭整日無牽無掛,無思無慮,神情常現出一種痴憨的樣子,人也吹氣似的胖大起來,倒顯得比年輕時平易可愛了。
春秋時節,郝玉蘭愛穿一件桃紅色毛衣,沒事常愛低了頭摘毛衣上的毛毛。
一次,李雪庸去各教研組檢查教務,一個平素喜歡說笑的老油條大驚小怪地喊:“嗨嗨嗨,都來看吶,校長的前胸怎沾了恁多毛毛?”李雪庸一驚,低頭摘下兩根來,說:“看你那破嘴,大驚小怪的。”那教員似乎又有新發現,朝幾個埋頭備課的教員喊:“快來快來,還是桃紅色的呢!”便撿起來放在手心裡,吆喝著那幾個教員圍上來看。那老油條是建校時的元老,李雪庸也奈何他不得,他見勢頭不對,嘴裡說著“扯淡”,腳下卻往外溜,連教務也不查了。慢慢兒的,那老油條見了面常衝他喊:“校長,你那前胸還有毛沒毛啊?”時間久了,李雪庸也就無所謂了,聽罷笑一笑,仍舊例行公事地查他的教務,講他的周大苟,寫他那半文不白的閒情詩和枯澀的大字。
關於他和郝玉蘭的故事越傳越奇,最新的一個版本已然是粗俗不堪。
對教師們的種種議論和各種意味複雜的目光,雖說李雪庸泰然處之,但他也不就是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那種,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哲學。他曾對婉勸他的王絕戶慨然長嘆:“人生似夢,逝者如斯。我李雪庸除了吟風弄月,發發思古之幽情,還有何物可堪掛懷?古人也說,大抵浮生若夢,且從此處銷魂。人生,不過如此呀。”王絕戶聽罷也只好陪著空嘆一聲。還是阮大可猜得準些。有一回他悄悄問李雪庸:“你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弄那郝玉蘭,不會是平白無故吧?依我看禍端十有八九是我那乾坤混沌湯。”李雪庸無言一笑。阮大可不禁仰天長嘆:“這湯——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王老兄確有先見之明啊。”李雪庸搖搖頭,文縐縐地說了一句:“寡人有疾,關卿何事?”阮大可為遮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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