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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年春夏之際,日日想著“非典”疫情,比較多的關心著國事民生,自己的事倒淡漠了。躲在河北小城固安的寓所裡,每日聽罷疫情播報,百無聊賴之際,便讀杜甫,做些似是而非的舊體詩,很是鬱悶。後來,各地情形不斷地好起來;再後來,疫情終於解除了。為此,還有詩紀念。詩前有序:“春,京津穗晉冀內蒙等地逢疫,曰薩斯,國人甚恐。此百年不遇之災,天乎?人乎?又,餘客中避疫,新制薄荷飲,以茶、白糖、薄荷糖三物調和而成,飲之,齒頤間若有清風。另,新嘗苤藍絲,以苤藍為細絲,調以鹽醋,入口爽脆有聲,真佐酒物也。”詩曰:
運至凶年逢大疫,閒愁暗上老頭皮。
疏狂每有驚人句,散淡常無更短髭。
自制清心薄荷飲,新嘗佐酒苤藍絲。
窮通已付糊塗案,了斷須燒一片龜。
——《 固安行狀之四 》
於是,自己的事情又凸顯出來。還是想那個老問題:該做點什麼吧?教書是早就決計不幹了,先前在京城的兩所中學裡是教過的,感覺是,給富裕地區的子弟做教師,多半都是在做著保姆兼保安的事,教學本身的研究無心顧及,若說有,也是略勝於無。有一陣子,幻想開個書屋,清淨,閒散。又一想,那份冷寂,怕也耐不住;更何況收益還在不可知之數。體力勞動者也當不得,自小到大,終是四體不勤,如今早過了不惑之年,忽而要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去做事,先就覺得可笑。將種種不願做或不能做或不敢做的事情排除之後,忽而發現,眼前幾乎已沒有自己可做的事了。不做事是絕對不行的;於社會,於家庭,於自身,都無法交代。是有一首歌叫作《從頭再來》的;但是,不惑之年已過,從頭再來,談何容易!這麼遷延著,秋,不知不覺的又來了。
心事覺來頻對鏡,分明昨夜上眉頭。
連宵雨霽紅花老,九月風吹綠樹秋。
扼腕只緣增馬齒,聽鴻不必更高樓。
霜天雁送寒聲遠,半作閒愁半作幽。
——《再憶二○○一年秋閒居海淀辛莊》
想想,看看,忽而又想到了文學。就是文學吧。文學這行當,終比官場、商海和一些靠天吃飯的活計來得安穩些,也輕省些,且還可擔著風雅的虛名。早幾年,心裡是存個文學夢的,也總想圓一圓它。近年卻不大想了。圓了又怎樣,不圓又怎樣,還不是那兩個永恆的字——活著?我之所以做出寫小說的決定,究其因由,也大半是源於這兩個字(有時想想這兩個字,心中竟有些隱痛)。又遷延至二○○四年三月初,終於,在家人的期待及作家出版社玉太先生的關注下,幾經權衡,才決計動手做小說。
順理成章的,就想起二○○○年蟄居北京西北郊溫泉辛莊時所做的小說《碎影》來。然而,那部十幾萬字的小說是幼稚的,甚至不足為憑。只好借它散碎的影子,實則近於另起爐灶。構思階段煞費幾番周折。因為不肯教未來的文字速朽,更不甘隨人之後,而才氣又是有限的那麼多,所以,人物,情節,語言,節奏,雅與俗之間分寸的斟酌,等等,都是教人苦惱的事。當然,這些難關後來都一一走過去了。真正地動手寫起來倒沒有怎樣的艱難,有些地方一路寫來,感覺上還小有破竹之勢——這也是聊以自許之處吧。歷經半年多,書寫出來,心中的一點隱痛也消散了。通則不痛,中醫說得真好。
總的說,這部小說算是個難產兒,又是頭胎,歷經掙扎,終究生下來了。她是美是醜,是智是愚,都由不得作者評說了。說實話,我自視為一個悲觀主義者,此番便是抱著迎受冷落的心情將她送來人世的。我想,她也不大怕冷清,因為有其父必有其女,她有一個不怕冷清的父親。忽然想起二○○四年春節期間,一個懂些命理的老先生看過我的八字,說,你這命裡犯“孤辰”,註定的要孤獨些。我不算個天命論者,不大信這個,可孤獨倒是實實在在的常伴隨著我。唉,孤獨就孤獨,一個人走路好了,這樣走起路來心無旁騖,或許能走得穩些。
也想對文學說點什麼。說什麼好呢?名家大師們的皇皇高論已經夠多了,再添一絲微弱的聲音實在無補於文學。再說,這是一個“俗文化”輝煌的時代,這時代的文學已無多少操守可言,“逼良為娼”是許多文人賴以躲避道德譴責的託辭。沉靜也許是抗拒浮躁與喧囂的良方,對我而言。不然,想說的話就說一句古語吧,叫作“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記得是孔老夫子說的。聖人是在告誡我們,寫文章須有文采,他嚇唬我們說,如果你沒有文采,文章就不能流傳久遠。想想確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