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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遮你 遮我
留兩個謎一樣的背影給別人
依舊是戴望舒失神凝望的那一把
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紫丁香的憂鬱
執傘的手互握得緊
藍色光暈迷離著兩個人的世界
珍珠似的音符自傘簷紛紛滴落
我知道 這夢很奢侈
——《就是那把傘》1984?郾11?郾4
單純而沉靜的阮紅旗有過天真爛漫的少女情懷嗎?從外表看,她面容素淡,不事粉黛,絕少能見到她做出那種忸怩嫵媚的小兒女情態,想象不出她嬌嗔發嗲會是個什麼樣子。彷彿她是從童年一步就跨入二十八九歲的老姑娘行列。她自己也曾為此暗暗傷心過。“你曾否在春天的小溪顧盼過迷人的笑靨/又曾否將沾滿露珠的野花悄悄綴上鬢邊/於短短的瞬間/讓少女的溫馨淙淙流遍每一條澎湃的血管”。她無數次讀過莫小白的這幾句。
阮紅旗很簡單,是那種從裡到外徹頭徹尾的簡單。她也是有閨房的,但那閨房堪稱陋室,說是單身宿舍更恰當。床單是家織的粗布,是從一個賣家織布的南方人那裡買下的,那上面是簡單的粗格子圖案。不過她喜歡這個床單。一雙拖鞋是那種男式的,老黑色,穿起時與她白色的赤足對比分明,又顯然地比她的腳大出一截,走起路來啪啦啪啦響。這個她也是喜歡的。四圍白壁空曠,沒有女孩家慣常張貼的偶像畫,只怪怪地懸一張字幅,那是老爹從李雪庸那裡拿回來的,上寫“求放心”三個大字,是厚重的老顏體。這三個字她是聽李雪庸講過的,知道是有勿放縱自己的意思,於是就喜歡了,朝老爹要來掛在牆上,朝夕的想起來就看一眼。那所謂的梳妝檯更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只一梳一鏡而已。惟枕邊兩件東西似是奢侈之物,一本她親手抄錄的《莫小白詩抄》,還有一盒內含七種顏色的指甲油。這兩種物件都屬隱私性質的,也恐怕是阮紅旗的世界裡少有的溫柔色彩了。那兩件東西里確藏有她的夢,新的夢,舊的夢,有嚮往也有寂寞,交織著,融合著,支撐起她青春的天空。
總的說,她涉世不深,對這個紛繁喧囂的世界竭力敬而遠之。她是一個生物教師,在專業的層面上,她懂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也體會到生物鏈的殘忍,知道那是一個關於吃與被吃的生存法則。將這些應用到社會學上,她覺得有些吃力,吃力她也能融會貫通些,比如,老爹那乾坤混沌湯一出現,她隱約地感到那便是生物鏈上肥嘟嘟的一環。於是她就很厭惡這琥珀色的黏稠的東西,也很厭惡圍繞這一環的形形色色被稱作“人”的生物。他們一個個張大了眼都要吞吃這環,有的嘴與喉嚨洞開著,有的偶一露齒,有的則沉潛不動,伏身作勢的猛獸一般,只睜了眼看,那是要覷出最好的時機才下口的。她對這些想想都覺累,就不想,就時時地百無聊賴地看《莫小白詩抄》,在她心目中,那一個個方塊字似乎還不是生物鏈的一環。“大地裸露著/河流沉默著/風撕裂般地喊出心底的聲音/人凝固為冬天裡的一塊塊岩石”。有時她也想衝著這些“岩石”去拼命地喊,但她不能,因為她是那個單純而沉靜的阮紅旗,她是愛往手指和腳趾上塗抹各種顏色的心無城府的阮紅旗。
是那一次柏拉圖式的愛情使她對美麗多彩的指甲刻骨銘心。
那個男孩子是省城師範學院來小城實習的小男生,總是一副害羞的樣子,就連與女學生說話也紅頭漲臉,結結巴巴,實在缺乏男子漢的偉岸與沉穩,但阮紅旗一見就喜歡上了,是平生第一次喜歡一個男人。那小男生每天上班後第一件事是打水,先打來涼水,抹桌子,拖地板,擦各種教學用具,將每個人的喝水杯細心地擦乾淨,然後再打來熱水。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同時在哼唱一支港臺風的流行歌,聽上去像粵語,很有味道,阮紅旗聽了就禁不住微笑,內心特別地愉悅。打掃完衛生,小男生就開始坐在辦公桌前讀書,他在讀書時神情很專注,一動不動的,只兩片嘴唇微微翕動,完全是一副大孩子模樣,乖覺得教阮紅旗心動不已,便一眼一眼地看他,直看得小男生髮覺了,也回看她一眼,阮紅旗就衝他一笑,問:“讀的什麼呀?”小男生多半很靦腆,將封面亮給阮紅旗,那往往是一本瓊瑤的小說。當阮紅旗說“是瓊瑤啊”,小男生就現出很羞愧的樣子,彷彿一個男子漢讀瓊瑤很不光彩。阮紅旗見他那樣子,更喜歡了。她看得出,那小男生也喜歡她,總偷偷地看她。
不知怎麼,她一邊揪心揪肺地喜歡,一邊又固執地認為她與他是絕對走不到一起的,究竟是為什麼走不到一起,她也說不上來。所以她從未與他談起過關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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