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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異黨的事似乎更屬常例。汪家堡禿頭老葛那裡本是一個去處,他的校辦工廠規模很大,安排個把人料無大礙,但眼下不行了,老葛也是繼自己之後給摘了烏紗帽。起初的幾天,李雪庸每每踱到鎮邊,並不走近,只遠遠地�望那校園。先是猶豫著想去找小王校長談談。談什麼呢?自然是關於郝玉蘭。徘徊了幾回,終於還是取消了這想法。自取其辱是其次,那根本就是個幼稚的幻想。後來再去那裡徘徊,純粹就為的看那個粉紅色的身影了。郝玉蘭出去敲鐘,敲完了就很快走回辦公室。一道粉紅色的身影閃出來,一道粉紅色的身影又隱進去。無比地熟悉又無比地陌生。近得似乎觸手可及,又遠得好像這輩子再也夠不到了。在位的時候和郝玉蘭廝鬧,時常是一種逢場作戲心理,如今看到那身影,便感覺不對了,那一次次的逢場作戲,竟都成了有情有意的耳鬢廝磨。他就這麼遠遠地看一回,眼窩子熱一回,夜裡再火騰騰地夢一回。後來有幾天沒見那身影,迂迴地打聽著,說是郝玉蘭情緒變得很壞,常常下了課三五分鐘,她那鍾還沒敲響,人去看時,三回也有兩回是坐在那裡發呆,臉上還常掛著淚痕。自然,她早已從校長辦公室搬到了後勤辦公室。再接著,就聽說郝玉蘭被精簡下來,徹底地回家陪柺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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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兩個人的玩笑如今成了現實。李雪庸聽了,一遍遍地嘆息。有時候在家中往哪一坐,就浮想聯翩地回憶起那些荒唐事,想著想著還嘿嘿直笑。他老爹不知道他的心思,經常怪怪地看他。有時夜裡想郝玉蘭想得火起,李雪庸就半宿半宿地坐在那裡,就一條醃黃瓜,獨自喝悶酒,老頭子見了,總是那幾句:“你他媽趁早續個娘們兒,整天喝那湯,光攢著火沒有出氣兒的地方,小心憋出病來。”
一天,李雪庸碰到郝玉蘭鄰居家的一個老婆子,他試探著問郝玉蘭的近來情形,不料老婆子對他們倆的事門兒清,喜滋滋地跟他說:“郝玉蘭有身孕了,這幾天聽她說正吃保胎藥呢。”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詭秘地朝李雪庸伸過一顆焦扎扎的頭來,“這事你心裡清楚啊,那柺子是個廢人,哪能教她懷了孩子呢,這還不是要恭喜你?”見李雪庸愣怔不語,老婆子竟鬼一般地笑起來,四下裡看看沒人,拿手碰碰李雪庸,“還不趕緊著準備些個雞蛋跟紅糖!”“雞蛋……跟紅糖?”李雪庸夢遊似的喃喃自語,忽然,他盯住老婆子:“不對呀,怎麼可能呢?郝玉蘭雖說還沒絕經,可是……”又搖搖頭,“也許……或者……那柺子……”“那柺子?”老婆子齜牙一樂,“他那小雞子跟個蠶蛹似的,還指望——”話剛至此,忽見眼前這張毛臉皺得可怕,便快快地拔腿走了,走出好遠,李雪庸還聽得見那鬼一樣咳咳的笑聲斷續飄來。
漸漸地,李雪庸的情緒好起來。隔三差五還是去找阮大可和王絕戶,說說天氣,扯扯家常,嘆嘆時事,論論詩書醫卜,時時把小丟丟領家去玩幾天。大字也斷斷續續在寫,且腕力恢復得不錯,冷眼看去更放浪不羈,只是不能往細了看,因那裡面多了一份萎靡,越看下去暮氣越是濃重,外在的幾筆疏狂其實已成強弩之末,禁不起推敲的。每日也看幾頁書,近日看的是《閱微草堂筆記》,看得很精細,遇有絕妙好辭,便拿一支紅藍兩色鉛筆在書上勾勾畫畫,還在扉頁上寫下四個字:“風流名士”,不知說的是自己還是那紀曉嵐。詩一直在寫,大都寫自己,也寫郝玉蘭,滿紙柴米油鹽,雞零狗碎,見不到幾處高情雅緻。關於郝玉蘭的夢比先前少了許多,即使做了,那夢境也漸趨平和。只是怕見郝玉蘭那鄰居,有一回在城郊閒看山水,遠遠地見那老婆子拿只短柄鐵耙在一個垃圾場裡刨著,衝向他的尖瘦的屁股撅起老高,教他心裡凜然一跳,於是,也沒了看山水的興致。
深秋了,想必校園裡那棵老槐樹又投出了一張破碎的漁網。老槐樹下那隻老鐵鐘也不知誰人在敲,有沒有郝玉蘭敲得那麼脆,那麼勻。
忽然有一天,李雪庸就出現在通往學校的那個路口旁。人是整個地變了。身上穿一件從前不大穿過的灰白色羽絨衣,腳穿一雙老大的翻毛皮鞋,頭戴的是黑臉婆子死前給織的圓形老頭帽,站在那裡,上上下下顯得臃腫不堪。前面守著一輛腳踏板車,車板寬寬大大的,上面擺滿小孩子們愛吃的零食和各樣零散的小物件兒,泡麵烤魚片呀,棒棒糖泡泡糖口香糖呀,彩氣球明信片生日卡呀,紅紅綠綠的一片。身後栽了一把遮陽擋雨的大綢傘,彷彿童話裡的大花蘑菇。來往的學生和教員見那板車上紅的綠的煞是好看,就都跳下腳踏車圍過去,待到跟前,卻都給大大地嚇了一跳。有個女教員是個愛一驚一乍的小女子,抬頭看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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