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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何等鄭重!況且三宮六院,一律完備,如何去屬意這異種的婦人,亡國的俘虜?她便願順從你,你也失了體統。聽得她抱著報仇雪恨的宗旨,你又何苦一定遷就他!
萬一他竟以白刃相向,你受著一毫損失,如何對我,如何對先帝,如何對祖宗?她既執意,你不如賜了她死,讓她成名去罷。你果然不忍殺她,儘可放她回去。她孑然一身,斷不能夠作祟了。“
乾隆唯唯應命,依然留在西苑。藥莫有兩三年,凡太后談到回妃,總說是個禍水,因為礙著乾隆不好處置。
這日是圜丘大祀,乾隆留宿齋宮。太后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此機會,下一下辣手!便傳懿旨去召見回妃。回妃又恐太后來做說客,只得勉強上輦,來到慈寧宮裡。太后便諭令掩門,才把回妃叫到面前。看她縞衣綦巾,天然佳麗,那一陣一陣的香氣,芬芳馥郁,直刺入人的鼻觀。太后嘆道:“我見猶憐,而況皇帝?”
問道:“你是不肯屈志事上的麼?”
回妃跪答道:“是。”
太后道:“你將來作何歸著呢?”
回妃道:“死。”
太后道:“你死念決了,今日便令你死如何?”
回妃道:“願。”
又劍容淺笑奏道:“臣妾,胡塵車騎,甘作生俘,原是別有所圖,並非為天家富貴。不料皇帝福大,初志俱違。長此贅旒,有何用處?太后遂臣妾從夫之願,真是天高地厚,感激不盡!”
說罷又磕了幾個頭,地下都淌著眼淚。太后叫太監引入旁室,不多時朱盤裡獻上白練,報回妃已經昇天了。
那面西苑裡的太監,知道太后沒有好事,趕緊到齋宮報告乾隆。乾隆飛騎入宮,宮門一律關閉。乾隆料定不妙,在宮外號啕痛哭。等到呀的一聲,獸環雙啟,早見太后立在簾側,乾隆請了一個安,便問回妃。太后道:“你自去看來。”
乾隆闖進旁室,只見沉香榻上,陳著回妃屍首,眉顰未展,頰暈如生,急忙俯她的額角,已經冰冷,那香氣尚未全散。乾隆又一場痛哭。太后再訓諭道:“你真痴了,她是你的什麼人?值得如此大驚小怪!你眼裡還有我麼?快些抬出去焚化罷!”
乾隆跪地謝過,請以妃禮棺殮。太后道:“是了,我不與死者為仇,妃呀後呀,聽你去辦罷!”
乾隆事事從豐,在禁門外建了一家,親題“回妃沙氏之墓”;賜祭一罈,又親臨奠醊。紀昀及朗誦祭文道:惟年月日皇帝賜奠於回妃沙氏曰:爾生爾節,爾死爾烈。
一生一死,是曰一劫。身葬中原,魂歸故國。葬以妃禮,庶幾毋越。哀哉尚饗!
乾隆為著回妃的死,從此絕意聲色,只在詩書畫三項,加意研究。詞科兩次考試,文人名士,倒也收得不少。詩法書法,盡有供奉。只是畫法,頗難其選。廷臣推薦前山東濰縣知縣鄭夑,說他掛冠歸隱,賣畫自給,曾有筆榜行世,是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乾隆道:“鄭夑這樣清貧嗎?既是元年進士出身,著江蘇巡撫,飭知興化縣,傳諭鄭夑,令其來京聽候錄用。”
部裡行文到蘇,不知鄭燮果肯應詔否?正是:筆花遠紹千秋業,詔草先除七品官。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第二十七回 布服扁舟鄭板橋嫁 女機聲燈影洪北江娛親
上回說到乾隆諭召鄭燮,供奉畫苑。這鄭燮別號板橋,是江蘇興化縣人氏。性情瀟灑,卻不宜官。那畫法以蘭竹最高,便是書法,也且楷、行、隸三種,混合揮灑,別有一點的奇趣。
他筆榜後面還題著幾行道: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蓋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若送現銀,則中心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猶恐賴賬。年老神倦,不能為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
後附詩云:畫竹多於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
任渫話舊論交誼,只當秋風過耳邊。
板橋畫名日噪,倒也盡堪溫飽。家中尚剩一幼女,教他讀書識字,借傳家學。這幼女名叫茜仙,荊釵裙布,綽有林下風致。每日和朱研墨,替板橋料量筆硯,板橋亦顧而樂之。然卻不愛家居,嘗挈女僑寓揚州一帶。乾隆既諭江督在興化招致板橋,興化知縣東尋西訪,才知道板橋旅行在外,急急移文江都知縣,叫他就近宣詔。江都知縣自然去拜會板橋。
那板橋住的是郊外廢園,叢竹喬松,裡面蓋著三五間小屋,前為書室,後即臥房。知縣循徑進門,只見板橋磅橫解衣,正是興酣落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