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1/4 頁)
優優終於說到了周月,而且控制不住地變了聲音。本來她一直不想在我面前哭的,她一直試圖用超然物外的口吻,平平靜靜講述她的人生,就像講述一個漠不相干的故事,講述一群漠不相干的人。她似乎一直避免讓這些過往的故事過往的人物,攪亂她現在貌似平靜的心情。
我們依然是在“平淡生活”的一個角落,談到優優初夜的經過。那天晚上我和優優分手之後,我真的難過了很久很久,幾乎一夜反覆思想這件事情。最令我感慨的不是優優為治姐姐的病而不惜“賣身”,也不是優優被一個道貌岸然的暴君摧殘的痛苦,而是那個周月。如果不是我親聞其事親見其人親睹其淚,我也許不會相信世上竟還存在這樣的愛情——一個完全稱得上美貌的女孩,竟會如此執著地暗戀一位對她無動於衷的少年,只因那位少年讓她十四歲時情竇初開。這似乎太像一個古代的童話,或者像一個祖母睡前講的故事。
但我不能不相信這個故事。
優優說,那天晚上侯局長折騰完了自己先去洗了澡,洗完了澡穿好了西服的侯局長又恢復了精明溫和的原貌。他俯身對癱在床上的優優說道:“你也洗洗去吧,我今天有點鬧心,就不陪著你了。”說完,他就離開了那間暗暗的臥房。
四周很靜,優優在床上躺了半天,讓調得暗暗的燈光,讓沒有一絲危險的寧靜,包容自己,安撫自己,讓自己鎮定;讓自己從巨大的罪惡感和卑賤感中逃脫出來;讓自己從對周月的萬分愧疚中解脫出來;讓自己從原先頭腦中那些關於貞操和男女之愛的不切實際的觀念中解放出來,從對自己身體的純潔無瑕的驕傲中清醒過來!
然後,她爬起來,去洗澡。
動作起來她才知道自己已經遍體鱗傷,每個部位都在隱隱作疼。熱水衝在身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她忍著疼讓熱水長久地衝淋,用浴液和肥皂一遍一遍地塗抹,彷彿如此便可洗刷一切不潔和罪過。
當她終於擦乾身體穿好衣服走出臥室時,她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臥室外的客廳裡,暗黃的燈光下,那位沉悶寡言弱不禁風的小老闆凌信誠,還呆呆地坐在那裡。他用疑惑的,甚至有幾分吃驚的目光,凝視優優,優優也用吃驚的目光看他,兩人彼此尷尬無話。
最後還是優優,最先低聲開口:“你還沒走麼?”
“沒有。”
“今天你要住在這裡麼?”
“不,我在等著送你回去。”
凌信誠停了一下,又說:“哦,今天你也可以住在這裡。這間房交了一天的房費,你可以住到明天中午十二點鐘。你要住嗎?”
“你以為,”優優冷冷地答道:“你以為我喜歡這間房子?”
凌信誠問了聲音。
客廳裡有一臺電視開著,但聲音低得語焉不詳。螢幕上跳動不定的熒光,對映在他的臉部,讓那張無血的面孔,顯得更加蒼白削瘦。
他說:“那,你現在,要走嗎?”
優優說:“我自己走,你不用送我了。”
優優自己走出了這間客房的大門,凌信誠默默地跟在身後。他們乘坐電梯一同下樓,在電梯裡誰也沒有開口。一走出電梯凌信誠就把客房的鑰匙遞給了優優。
“你去結賬吧,侯局長剛才開房押了三千塊,房費只有二千多,退回來的錢都是給你的。”
優優看著那個鑰匙牌,那只是一張小卡片,和那種存錢用的卡,和侯局長剛才說的那種卡,幾乎是一樣大小的。她接了那張鑰匙卡,她知道這裡邊也有錢,但只不過區區幾百元。這幾百元……難道就是她的貞操嗎?
她的目光在那張卡上凝滯了好半天,才抖著聲音問:“賬……怎麼結,我不會。
凌信誠又把那張卡接過來,說:“那我去吧。”
優優看著他走向服務檯,看著他把那張卡遞給結賬員,看著結賬員問了他一些話,然後又看電腦又打電話,程式似乎很複雜。終於,全部手續辦完了,凌信試轉身離開服務檯,向優優這邊走過來。
優優看得見,他手上拿著錢。他把錢遞給優優時,一句話都沒有說。
優優接了錢,轉身往飯店門口走。凌信誠依然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他們一前一後出了門,出門後他帶著優優往車場走,帶著她上了他的車。上車後車子還沒開,優優的眼淚就忽地一下湧出來。
她不讓自己哭出聲,她也不想讓那位小老闆看見她流淚,但他還是看見了。他說:“你怎麼了?”她怎麼了他應該是知道的,他這樣問也許只是想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