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把菊仙扯回來拉著手,在她耳畔不知說了句什麼話。
菊仙罵:
“二十一天不出雞——壞蛋!”
小樓只涎著臉:
“咦?你不就是要我使壞?
聽得那麼懶散、荒唐的對答,蝶衣不高興了。難怪他退步了。
他把邊鳳刷了又刷,心一氣,狠了,指頭被它指爪刺得出血。
菊仙還打了小樓一記。
蝶衣忍無可忍,仍帶著微笑:
“停演也三天了,就放著正經事兒不管,功夫都丟生啦。”
小樓道:
“才幾張傳單紙!到處都灑傳單紙。憲兵隊那幫,倒乘機找茬兒。”
想想又氣:
“媽的!停演就停演,不唱了!”
蝶衣忙道:
“不唱?誰來養活咱?”
小樓大氣地,非常豪邁:
“別擔心!大不了搬抬幹活,有我一口飯,就有你吃的!”
蝶衣摹地為了此話很感動。
“一家人一樣。”
瞅著蝶衣滿意地一笑,菊仙也親熱地過來,先自分清楚:
“小樓你看你這話!蝶衣他自己也會有‘家’嘛!”
這人怎的來得不識好歹不是時候?蝶衣臉色一沉。她猶兀自熱心地道:
“我有個好妹妹,長的水靈不說,裡外操持也是把好手。”菊仙衝蝶衣一笑,“我和小樓給你說說去。”
蝶衣聽不下去。他起來,待要走了:
“這天也白過了。還是回去早點歇著吧。”
才走沒幾步,地上那毛線球硬是再纏上了,繞了兩下沒繞開,乘人不覺,索性踢斷了。
“說是亂世,市面亂,人心亂,連這後臺也亂的沒樣子了。”
他轉過臉來,氣定神閒,搖頭嗔道。
忽聞得外面有喧鬧聲。
班上有些個跑腿來了,小四也央蝶衣。
“程老闆慢走,經理請您多耽擱一下。”
“外頭什麼事?那麼吵?”
“是個女學生——”
聽得戲園子門外有女子在吵鬧啼哭:
“我不是他戲迷,我是他許嫁妻子。妻子來找丈夫,有何不可?”
還有掌摑聲。
“什麼事?”蝶衣疑惑地問。
然後是警察的喝止,然後人雜沓去遠了。
經理來,先哈腰道歉,才解釋:
“來了個姓方的女學生,說為您‘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程老闆戀愛痴迷。死活要見一面。她來過好多趟了,都給回絕。這趟非要闖進來,還打了看門的一記耳光,狠著呢。”
蝶衣只無奈一笑。
這樣的戲迷多著呢,最勇敢的要數她。不過,被拘送警察署,多半由雙親贖回,免她痴迷傷痛,亂作誓盟,不正當,總是把她速嫁他方,好收拾心情。
崇拜他傾慕他的人,都是錯愛。他是誰?——男人把他當作女人,女人把他當作男人。他是誰?
房間裡佈置得細緻而清懶。清人精繪彩墨摹本,畫的是同治、光緒以來十三位名噪一時的伶人畫像,喚作“同光十三絕”。、生是男人,旦也是男人,人過去了,戲傳下來。他們一眾牽牽嘴角,向癱坐貴妃椅上的蝶衣,虎視眈眈。——兒時科班居高臨下也是他們。
隔了雙面蝶繡,只見蝶衣四肢伸張,姿態維持良久未變。
他頭髮養長了些,直,全攏向後,柔順垂落,因頭往椅子背靠後仰,益顯無力承擔。
似醉非關酒,聞香不是花。
是大煙的芳菲。抽過兩筒,鑲了銀嘴的煙槍率先躺好睡去。煙霞猶在飄渺,秦香不散。像煉著的丹藥,叫人長壽、多福。但生亦何歡?
蝶衣暗勝了雙眼,他心裡頭的擾攘暫時結束了。他的性別含糊了。
房中四壁,掛上四大美人的鏡屏,可當鏡子用,但照了又照,只見美人搶了視線。似個浮泛欲出的前朝麗影。除了她們,還有大大小小的相框,嵌好一幀幀戲裝照片、便裝照片,少不了科班時代,那少年合照——長條型,一個一個禿著頭,骷髏一樣。
牆上的照片都釘死了。封得嚴嚴,誰也別想逃出生天。
包括在萬盛影樓,段小樓和程蝶衣那衣履也風流的合照。
一剎那的留影,伴著他。
除此,還有一頭貓。
他養了一頭貓。黑毛,綠眼睛。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