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4 頁)
大寨的道路成了過去時。
然而,郭鳳蓮和大寨的轉身卻顯得格外艱難,對於包產到戶,大寨人確實在很長時間都想不通,接受不了。宋立英和一些群眾說,辛辛苦苦30年,一夜又回到解放前。
郭鳳蓮被調離後第二年,大寨才開始試行生產責任制,但是由於宋立英等黨員群眾的反對,1982年又走了回頭路。大寨成了“老大難”。
1983年,昔陽縣委專門成立了一個土地承包工作組進駐大寨,一待就是整整40天。當時擔任黨支部書記的賈長鎖最後對所有村民說,“別再讓領導為難了,土地按好壞搭配,以抓鬮的形式下放,男勞力每人5畝,女勞力每人1畝8分,集體的果園、牲畜、水利設施等等改成集體承包”。大寨包產到戶,比其他地方整整晚了兩年,賈長鎖完成了承包的組織工作後就卸任了。
此時,大寨沒有了排成長隊來參觀學習的人群,只有寂寞的風吹過曾經火熱的虎頭山和梯田。“郭鳳蓮”這個名字,也從人們的視野中長久地消失了。
剪報是郭鳳蓮在那段沉寂的歲月裡養成的習慣,她將與大寨有關的報道都剪貼了起來,細細地思量著、揣摩著。當時的郭鳳蓮是痛苦的,又是幸福的。幸福是因為她收穫了家庭的溫暖,以往聚少離多的丈夫和孩子們給了她最大的精神安慰。
26年後,郭鳳蓮感慨地說:“在困難之中才顯真情,我感到了家裡頭的溫暖,我丈夫和孩子們對我的這種愛護、體諒、理解比在60年代跟70年代還強烈!就是感到很不容易地走過來,現在又在政治上受了這麼大的波折,他們非常同情我。我感到我們真正的感情產生在80年代。”
郭鳳蓮享受著以前沒時間享受的天倫之樂,但這並不能抵消她思想上百思不得其解的痛苦,她不明白大寨的問題出在哪裡。
那時候,她特別喜歡一本小說——俄羅斯作家列夫·托爾斯泰的《復活》。托爾斯泰用男女主人公在精神上和道德上的沉淪與復活,鞭笞了貴族階層的傳統觀點,用農民的眼光重新審視社會現象。《復活》伴隨著郭鳳蓮度過了將近兩年等待分配的時光,也是兩年思考的時光。我們很難猜測這部著作給郭鳳蓮帶來了怎樣的影響,也許開始嘗試用一種新的目光和邏輯去審視走過的路,這本身就是一種重生。郭鳳蓮已經意識到:無論是自己,還是大寨,都需要復活,需要重生。
她曾經說:“人生的道路很難,坎坷太多,也知道了怎麼堅持,怎麼鼓起勇氣堅持。正確的東西應該堅持,什麼時候也不要把它否定了。”
在那時候,有一個訊息曾讓她淚流滿面。1985年,陳永貴患肺癌住院。半年之後,病情惡化,他立下遺囑:喪事從簡,不開追悼會,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遺體火化,骨灰運回大寨,撒在大寨的土地上。
生病期間,他經常只吃半片藥。臨終前,囑咐家人將藥片轉交國家。3月25日20時35分,陳永貴病逝,其骨灰被運回大寨。1988年,大寨人把他的骨灰葬在虎頭山上,立碑紀念。他的石像面帶微笑,身前身後是矮松綠柳,在一片柳葉依依之間,似乎在對歲月說,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在10年裡,郭鳳蓮調動了兩次工作,先在晉中地區果樹研究所擔任了4年零11個月的副所長,後又調任昔陽縣公路段當了4年零11個月的黨支部副書記。但不管到哪裡,她都無法排遣心中的沉重和孤獨。她的心始終遙望著大寨,因為那裡有她的青春和夢想,有她創業時的光榮和離去時的不甘。
與此同時,大寨村換了四任支書。雖然日子要比六七十年代寬裕一些,但不論人們怎樣努力,都無法再使自己勇立潮頭。大寨人懷念光輝歲月中的郭鳳蓮,希望她能夠重新帶領大寨人走出新的精彩。
宋立英曾對上級領導說:“那麼一個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大寨,現在你看成了這樣了。水洩不通,灰騰騰的也沒有人管了。要想讓大寨重新振興起來,你們還是要讓郭鳳蓮回大寨。”
歷史是無法割斷的(1)
2008年夏天,央視的記者用攝像機鏡頭記下了這樣的一幅場景:
遊客:您給籤個名吧。
宋立英:我沒有念過書。
遊客:那你怎麼會想到學寫字呢?
宋立英:來的人都讓簽名。這不,慢慢就學會寫了。
遊客:奶奶,這上面的照片都是你吧?
宋立英:對。
照片上的時代已經過去30多年了,歲月可以改變許多往事,包括大寨